一千次的離婚額度

●文/慕小溪

1

女兒月考分數下來了。我翻開她的語文試卷，入目是一片刺眼的大紅叉。我敲著桌子問：“說了多少遍了，你怎么還是記不住？”女兒低著頭，眼眶里盈滿了淚。老公聽到我提高了嗓門，又看見女兒委屈的樣子，馬上過來摻和：“你好好說話行不行？”

見女兒偎在老公身邊，楚楚可憐地望著我，仿佛他倆是一伙的只有我一個是壞人，我心中一下子涌上了滿滿的委屈。

我轉身進了臥室，撲到床上。老公追上來說：“火氣大對身體不好，你何苦呢？”我咬牙切齒地對他比了一個口型：“我要離婚！”隨即蒙上了被子，不知不覺地竟然睡著了。

不知睡了多久，老公推醒我：“起來吃飯了，做了你最愛吃的炸刀魚、香菇青菜，還有西紅柿疙瘩湯。”我的無名火來得快去得也快，給個臺階就下，像什么也沒發生似的。

晚上，我拿出一個軟皮筆記本，在最后一個正字上面，又加了一劃。老公湊過來問：“這是多少次離婚了？”我數了數說：“第92 次，離一千次還早著呢。”

2

我們之間第一次提離婚，是在結婚剛半年的時候。老公的兩個大學同學從外地過來看他，恰好那兩天我出差。等我回到家時，眼前一片狼藉。

客廳的茶幾上堆滿了殘羹剩飯，地上躺著亂七八糟的啤酒瓶，地板臟兮兮的，幾乎沒法下腳。廚房的料理臺成了雜貨攤子，浴室里堆著一些臟衣服。老公大著舌頭對我說：“老婆，今晚你回娘家去睡吧，他們明天要走了，我們今晚喝個夠。”當著外人的面，我沒有多說什么。更何況，這樣的家我一分鐘也不想多待。

第二天，老公來接我時，我便脫口而出“離婚”兩個字。我和他吵了一路。到了家樓下，他突然攔住了我，彎下腰要背我上樓，就像我們談戀愛時那樣。

到了家，老公讓我坐在沙發上，給我端來一杯熱茶。家里已打掃得干干凈凈。他向我邀功：“老婆，我把沙發套床單被罩枕套全洗了，地也拖了好幾遍。”我氣早消了大半，看著他神氣的樣子，說：“做得不錯，以后打掃衛生的任務，就交給你啦。”

3

后來，我和老公說，“離婚”兩字太傷感情了，以后不許再說。道理誰都懂，可火氣上頭的時候哪還顧得上這些？于是，我們定了個一千次的額度。有我們的約定作保證，我覺得這樣吵吵鬧鬧也沒什么不好，感情反而在爭吵中越來越深。

天氣轉冷的那陣子，我的腰椎一直疼。同事說腰疼可不是小事。我越想越害怕。晚上回到家，老公說一句我懟一句，看什么都不順眼。他笑嘻嘻地說：“我真生氣了哈，離婚？”我惡狠狠地回：“離就離！”看我情緒不對，他收起了不正經的表情。得知我發脾氣的緣由后，他陪我去醫院檢查，結果自然是虛驚一場。

已是深秋時節了。從醫院出來后，我看到黃色的銀杏葉鋪了一地，很是漂亮。老公見我不說話，以為我還在擔心，安慰我說：“你腰不好有什么關系呢？有我照顧你呢。”

我聽完笑出了聲，說：“其實我是在想，一千次額度好多啊，就像地上的葉子這么多，感覺我們這輩子都用不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