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域”想象與吐魯番訪古

摘? 要：新疆的風沙駝鈴、大漠胡楊、跳胡璇舞的少女、梵音縈繞的佛像、硨磲瑪瑙與安息香神秘而遙遠?；鹬尥卖敺钪木包c便是火焰山，那里砂巖灼灼，火舌撩天，地面最高溫度竟達到83℃。在當地年降水量平均只有16毫米的火洲，竟然開鑿出能夠孕育廣袤綠洲的偉大工程坎兒井，這是新疆勞動人民的智慧。新疆之行是心靈與學識的凈化修行。

關鍵詞：新疆紀行;吐魯番;心靈

為言地盡天還盡，行到安西更向西。

小時候讀到有關西域的文字，總會對那個地方產生神秘而遙遠的印象：風沙駝鈴、大漠胡楊、跳胡璇舞的少女、梵音縈繞的佛像、遙遠古國傳來的硨磲瑪瑙與安息香。即便自小生在甘肅，也沒有去過更西的地方，所以記憶中，西域與新疆畫上了等號。等到開始學文學，新疆又演化為腦海中一個充滿異域風情和深厚歷史積淀的名字。這里曾有漢使鑿空，曾有絲路蜿蜒，有人寫下“明月出天山，蒼茫云海間”，有人長嘆“大漠孤煙直，長河落日圓”。無數的戍卒商旅、文人墨客、僧侶使者，迎著戈壁的熱風，懷著千千心結，披著落日余暉，走向傳說中西母所在的世界。敦煌疏勒、車師樓蘭、張掖酒泉，許許多多的地名，從古至今，承載著無數先人的文化記憶，被瀚海的砂礫磨洗一新，屹立在亙古之風中吟唱著“陽關三疊”。

也許正是長久以來烙印在腦海中根深蒂固的印象，心中對于新疆的向往，始終縈繞不去。今夏，有幸應邀參加石河子大學舉辦的“西域文化暨中國語言文學學科建設”高層論壇，終于能夠去到夢寐已久的新疆，開始我的暑期游學之旅。

8月是新疆相對舒適度最高的月份，也是游學的好時機。去到那里，第一件令我驚嘆的，就是切實感受到了新疆之“大”，其面積166萬平方公里，約占中國國土的六分之一。在這里，舉目四眺是一望無際的沙漠戈壁，抬頭遠視是高遠遼闊的無邊高天。

石河子的會議一結束，我們一行就開始了緊鑼密鼓的文化考察之旅。我們包車徑直去了距離石河子最近的景區——吐魯番。雖說近，但實則也有300公里。一路顛簸，路上途經達坂城，它的聞名遐邇，來自那首廣為傳唱的《達坂城的姑娘》。然而，那里不僅有美麗的姑娘，還有一望無垠的風車陣，涼風徐來，開襟入懷，看著緩緩轉動的風車，實在難以想象其風力有時竟能把火車吹翻。

路上還經過濕地公園、咸水湖等景點，司機師傅和我們講解著地理課本上的“三山兩盆地”，講當地的民風物俗和傳說故事。引得我十分有興致地查看新疆地圖，又查看了古時各時期的西域疆域圖，心中暗自感慨，“讀萬卷書不如行萬里路”，此話誠然不假。

一路上，和同行的老師、朋友暢聊閑談，看到于闐時興奮地聊起毛主席那句“萬方樂奏有于闐”;看到塔克拉瑪干沙漠，就聊起坐落其今南部民豐縣的西域三十六國之一的精絕古國，以及當地盛傳是西游記女兒國的精河縣。以前讀余秋雨先生的《文化苦旅》，如今親自開始自己的文化之旅，才深切體會到充滿文化氣息的游歷更多地是值得品讀的樂趣。

歷經近4小時的車程，我們到達吐魯番時正值正午，車外熱浪滔天，撲面熱風熏得人睜不開眼。司機師傅說這里晝夜溫差大，白晝時間長，當地人常常中午2點吃飯，晚飯可以吃到12點，也可謂是不同環境下造就的當地文化特色。

在火洲吐魯番，最著名的景點便是火焰山，那里砂巖灼灼，火舌撩天，地面最熱溫度竟達到83℃。當地還有關于西游記借芭蕉等場景的演繹，也算新奇。然而最令我震撼的是，在當地年降水量平均只有16毫米的火洲，竟然開鑿出能夠孕育廣袤綠洲的偉大工程坎兒井。這讓我對新疆勞動人民的智慧充滿了敬意。

坎兒井是由豎井、暗渠、明渠和澇壩四部分組成。它是利用地形和坡度等將高山雪水（吐魯番應為天山雪水）引其下流，順其方向在一定間隔打豎井，再打通井底修通暗渠，連接各井地下水，最后將地下水引到地面進行灌溉。據統計全疆曾共有1784條坎兒井，總長達到5272公里。聽說在掏挖暗渠時，吐魯番人民在豎井的中線上掛上一盞油燈，掏挖者背對油燈，始終對著自己的影子掏挖，就可以不偏離方向，確保挖掘方向一直為直線。可以想象當時人們付出了多么大的人力、克服了多少困難、經過多少不可言說的艱辛才創造出偉大的水利工程，不得不為這浩大的水利工程折服稱贊。坎兒井的廣泛運用，至今仍澆灌著大片綠洲良田，造福著新疆百姓，這與執政者的支持和有遠見卓識者的推動有莫大關系。道光二十五年經林則徐勘測，就曾大規模開挖坎兒井。而現在與萬里長城、京杭大運河并稱中國古代三項偉大人類工程可謂實至名歸。

相對保留完好，現在還造福一代代新疆人民的坎兒井，古老的車師國，卻早已湮沒在歷史的風沙中。如今來到交城故國，已經見不到車師古國。交河故城是世界上最大最古老、保存得最完好的生土建筑城市，從保存完整的城市遺跡中，我們依稀可以從故國殘存的生土殘垣，勾勒出當年整座城市的巍巍盛景，亦能想見它如何由盛轉衰。

《漢書·西域傳》中說：“車師前國，王治交河，河水分流而下，故稱交河。”公元前2世紀，車師人建造了交河故城。城內建筑物大部分修建于唐代，建筑布局狹長易守難攻。城中安葬歷代高僧的塔林，到如今，地下宅院、天井、官署衙門、車師國貴族墓葬等歷史遺跡仍清晰可辨。在當時，西域最富盛名的最高軍政機構——安西都護府，最早就設在交河故城，由此可見這里曾經的繁榮。這里也一度是兵家必爭的戰略要地，歷史上經歷過三次著名戰役。公元5世紀中葉，車師國王敗逃，這里便淪為高昌王國的一個郡治。自此，車師徹底退出歷史的舞臺。

在聽當地人講述有關歷史時，還談到了《西游記》中寫到的師徒四人路徑車遲國，孫悟空與虎力大仙、鹿力大仙、羊力大仙斗法的那段故事。據說故事中所寫的車遲國原型正是車師國，這也是文化印記中的一段趣味。

令人遺憾的是，盡管史料中記載得煌煌赫赫，然而那個熙熙攘攘的古國已不復存在，唯有留下的殘垣斷壁成為永恒，供古往今來的游人來此憑吊。看著眼前裹著塵沙的瓦礫磚石，想象著當時景觀的壯美，歷史以一種不息循環的方式，讓那些近乎湮滅、散落在時間長河中的文化記憶一次次被人們重溫、記起。讓人不禁感慨滄海桑田造化之力下，人類如此偉大也如此渺小。

記得在論壇上，石河子大學文學藝術研究院的一位老師說：“如果說西藏是神秘的，新疆必須用神奇一詞來概括，這片土地太大了，包容性太強了，任何的元素都有可能碰撞出不一樣的神奇效果，孕育著一切可能性?！?/p>

的確，在這里，中西古國的數千年文明碰撞交融，佛教東漸，商旅西行，無數物產、文化，乃至思想皆互相溝通。新疆這片神奇富裕之地，曾出土“五星出東方利中國”織錦，盛產著和田美玉和各色珍玩寶器;孕育著極具民族特色的音樂、舞蹈，展現出獨具地域風貌的景觀、文化。這里，埋葬著小河公主，安眠著樓蘭美人;是穆天子周游天下，驅馳向西的動力，是宋云、玄奘歷經千難求取佛法的必經之地。

我一直在想為何自己對新疆會產生種種沖動、種種念想?；蛟S除了一種獵奇心理，也有著對中華文明的憧憬，想要了解西域的文化傳統與生存方式，更多地，是對歷史的渴求與探尋，想要看看傳說、神秘故事回歸現實的樣子。想要親自感受真實的新疆是否如多年來想象的一樣。沿途遍賞風景，然而到了最后，風景已不再重要，想要看的還是人。

有人說，靈魂和思想總有一個在路上，如此才能不負青春韶華。從前父親每每和我聊天都會談及我某一個時期干了什么重要的事，我也時常暗自反省。這次的新疆之行，對我而言不僅僅是寓教于樂的假期游學之行，更是心靈與學識的凈化修行。從書本到現實，我終于能夠揭開它的面紗，近距離與之進行對話，以所見所聞為記憶中的新疆作注，使心靈得到沐浴，讓內心中浸染著歷史文明的印象得到升華。

作者簡介：劉迪，鄭州大學文學院博士研究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