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命之光

黃丹丹

施文虎的畫里有光，那光不耀眼，不刺目，溫暖、柔和地點亮了畫面，湊近了去讀那畫時，會發現，那光，正探照幽微。

藝術，會喚醒人的內在。我在看到這幅題為《清音》的工筆畫作時，倏地，被打動。乍看這幅灰色調的畫作，因色調清冷略顯清寂;再看一眼，畫面活了：一群鳥正”飛往天空，另一群，猶猶豫豫地棲在廊檐，唯有那只立在檐角的，有派遺世獨立的漠然與傲嬌。我端詳它一它扭著頭，不看天，上的那群，也不看檐上的這群，它望向另一側。那一側，畫面上是空茫的。當然，也可以理解為，那是無限寬廣的天地。雀鳥的尾部，那盈如星子的光亮，讓這幅素描般的工筆畫，變得出彩。靜觀，那一派清寂中，忽而有清越之音傳來。那是鳥鳴嗎？或許，更是源自內心的清音。足夠靜，心音才會清晰。

繼續欣賞施文虎的畫作，這幅《融》讓我想到《頌歌》中“萬物皆有裂痕，那是光透進來的地方”。這幅畫的右，上方，一盞吊燈正散發著柔和的光，光打在畫面正中的座椅上，一只蜥蜴以演說家的姿態從椅背后探出身，趴在座椅扶手，上的烏龜與座椅下的一只狗狗都仰頭望著這位神氣的“演說家”，有襲白色的薄紗巾從椅上拖曳到地上。這幅畫，充滿誘人的想象的動感，又有一種令人安心的靜謐。這樣的一幅畫，很像一個開放式結尾的小說，它有無限的可能，任你去盡情想象。

我因為最近在重讀《安娜·卡列尼娜》，便把這幅《融》想象成安娜臥室里的一張座椅。那一刻，安娜聽到樓下來客的聲響，她慌忙到窗口去看，到訪者是不是伏倫斯基……

我在欣賞了施文虎的多幅畫作后，恍然大悟，原來是他的作品中隱約流露出了西畫的特征，讓我產生了“安娜座椅”的聯想。

與我一起賞畫的朋友說，在《融》這幅作品里，她看到了一種萬物和諧共生的狀態。她所理解的和諧與我所延展的想象，都源自這幅畫的藝術表現力。如果這僅僅只是一幅具象的工筆畫，又如何能誘發人綿綿的幽思呢？一幅有生氣、有生命的藝術作品，應該是作者不去限制它，讓它自由自在地生長，有它獨特的藝術性，這種藝術性就是，作者什么都不告訴你，你卻能讀懂它。用何種方式解讀，是你的事，關鍵是它令你愿意去解讀它。

施文虎的畫，畫里有話。譬如《冬日》，枝干交錯的三棵樹，拉了近景，只看棲了一只鳥的那部分樹丫處。棲在樹上的那只鳥，望向剛剛飛離的兩只鳥。樹上覆了一層薄雪，天空是灰沉沉的，但因畫面里有兩只振翅的鳥兒，因而畫面并不顯得沉悶。反而令人忍不住想，鳥兒要飛往何處，樹的周遭是何種景致？

目光鎖定畫面，過濾掉畫的色彩，想象著還原成一縷縷線條，然后癡迷于那些靈動的線條……欣賞施文虎的工筆畫，我被那“畫里有話”的藝術意蘊吸引之外，還為那畫中線條巧妙的變幻、舞動而折服。

工筆畫自漢魏晉至今已被傳承2000多年。經典的工筆畫作品承載豐富的繪畫語言，線條便是繪畫語言之一。傳統中國畫的線條有“高古游絲描、行云流水描、鐵線描、琴弦描、折蘆描、釘頭鼠尾描、橄欖描、蘭葉描、曹衣出水描、戰筆水紋描、混描、橛頭描、蚯蚓描、竹葉描、枯柴描、棗核描、減筆描、柳葉描”等“十八描”之說。花瓣以游絲描畫表現其輕盈，葉片以鐵線描畫以展示其脈絡，枝干以逆鋒澀筆描畫彰顯其蒼勁……筆畫中的十八描能讓線條在質感中更顯精準。

施文虎的畫作《輕霜薄霧過荷塘》，在將工筆畫傳統的“十八描”靈活運用的基礎上，延伸出了“實入虛出、順鋒切入、收筆回鋒”等筆法，突顯出整幅畫作需要展示的舞與霜的質感，荷塘與荷葉陰陽的對比，令塘中的鴨群與天空之間有了明朗的空間感。這樣的畫，細賞之下猶如看線條有韻律地起舞。而能令線條起舞的，正是畫家多年對基本功潛心地修煉，以及對藝術表現力充滿才華的捕捉。

我手機里存了施文虎的一幅題為《樂在其中》的畫作，雞群在竹籬笆下覓食，籬笆上攀著淡紫色的藤蔓。這幅畫的構圖、用筆與著色頗有新意。在這幅畫中，施文虎通過形象的記憶和摹寫，抓住形體的本質結構，剔除非本質的表象，并以精簡夸張的造型方法，創造出妙超自然的傳神造型。這一造型觀與西方19世紀后印象派不謀而合。在與施文虎的對話中，我了解到，他在進行新工筆畫創作時，致力于將傳統造型觀與現代造型觀進行融合。

傳統工筆畫，與中華民族特有的人文情懷是密不可分的。莫高窟的壁畫至唐宋卷軸畫，重視色彩語言的表現。魏晉之后，植物顏料的出現，使工筆畫的用色更加豐富細膩，畫作有了濃淡相間、虛實結合的效果。至宋代，隨著墨色的發展，形成一種在明暗、虛實、透明與非透明更加自由多變的色度視覺語言。

施文虎在大量臨摹傳統古畫并拜師求學的基礎上，同時吸納了西方美術技巧，通過深思，將其融入自己的創作中，他巧妙地運用散點透視、時空穿插、形式化空白和畫面分割等元素，呈現出獨具其個人色彩的藝術語言。他畫作里的光，乃是他長久探尋得見的悠久的中華文明之光，那光射入他的內心，探照幽微，使心境與萬物微妙互融，并惟妙惟肖地呈現。那光，是藝術之光，生命之光，愛之光。

有光，萬物通達。

施文虎簡介：

施文虎，1975年生，安徽淮南鳳臺人，現居壽縣。現為中國美術家協會會員、中國工筆畫學會會員、安徽省美術家協會會員、安徽省青年美術家協會會員、安徽省書畫研究會會員、淮南市美術家協會會員。

2013年，作品《羽翠香凝圖》入選2013.安徽青年美術大展;2014年，作品《晴露凝翠鳥聲喧》入選輝煌丹青，第二屆合肥經濟圈美術作品展;2017年，作品《樂在其中》入選“鄉風墨韻”全國中國畫作品展井收藏，同年作品《家園》入選“翰墨青州”2017全國中國畫作品展，作品《清音》入選首屆“白山黑水.美麗四平”全國中國畫作品展，作品《清音》獲“我們的沃土我們的夢”安徽文藝界2017年“深入生活扎根人民”暨“大淮河”主題采風創作成果優秀獎;2018年，作品《冬日》入選“蜀方知畫意濃”全國美術作品展，同年，作品《融》入選“江海門戶通天下”全國中國畫作品展，作品《驚夢》入選升庵詩畫——全國中國畫作品展獲獎并收藏，作品《輕霜薄霧過荷塘》入選品真格物——全國青年工筆畫作品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