特朗普成了國際秩序的最大變數

金姬

6月1日，特朗普在圣約翰公會教堂門前手持圣經拍照，引發群嘲。

2020年6月29日，對于74歲的特朗普而言，可能是其總統生涯中最黑暗的日子之一——伊朗司法機構就伊朗高級將領蘇萊曼尼遇襲事件對包括特朗普在內的36人發出逮捕令，9個歐盟國家民調當天顯示“不再信任美國”，美國媒體更是在當天連環爆料特朗普有懶得看簡報、與外國領導人通話中規避重大議題的“壞習慣”……一句話，因為特朗普在外交方面“不靠譜”導致他四面樹敵，也直接影響美國在國際社會中的地位和形象。

復旦大學美國研究中心副教授王浩對《新民周刊》表示，商人出身的特朗普更加注重眼前的現實利益，這可能導致他的格局相對狹隘，甚至犧牲了美國的長遠利益。而特朗普上臺后的一系列“騷操作”，不斷“退群”，對國際秩序最直接的影響就是美國領導力的下降。

也許，當奉行“美國優先”的特朗普不愿為全球治理“買單”時，這種不負責任引發的一系列挑戰，美國與盟友的疏離只是一個開始。

被“通緝”的美國總統

2020年是一個“活久見”的年份。

1月3日，伊拉克首都巴格達國際機場遭美方火箭彈襲擊，伊朗伊斯蘭革命衛隊下屬“圣城旅”指揮官卡西姆·蘇萊曼尼被炸身亡。時隔半年后的6月29日，伊朗對涉及這次暗殺行動的人員采取了行動，伊朗司法機構向包括美國總統特朗普在內的36人發出逮捕令，美國總統特朗普是頭號“通緝犯”，即使他的任期結束，伊朗也將繼續提起公訴。

伊朗司法機構稱蘇萊曼尼之死是“謀殺”和“恐怖主義行為”，并請求國際刑警組織對36人發布“紅色通緝令”。據悉，這份36人名單上還有部分以色列、英國的官員和情報人員的名字。盡管國際刑警組織以“不干涉政治”為由拒絕了這一請求，對特朗普也不會產生任何司法影響，但伊朗試圖借助國際組織，利用美國常用的方式對付美國。

伊朗裔美國人全國委員會高級研究員阿薩爾·拉德說，在美國認為合適的時候，就會忽視國際義務和法律;當想要證明有理由針對其眼中的“敵人”時，就會利用全球體系尋求合法性，從這個意義上說，伊朗的舉動似乎更傾向于激起外界的反應。

對于伊朗的這一大膽的政治舉動，美國官方有意淡化。6月29日當天，美國伊朗事務特別代表胡克稱此舉是“政治噱頭，沒人會當真?！钡晾实呐e動確實引起了美國輿論對美伊關系及美國外交政策的審視。

自從蘇萊曼尼被暗殺后，美伊關系降到冰點。當時，特朗普宣稱，蘇萊曼尼要對數百名美國人員的死亡負責，并正在策劃“一場即將到來的襲擊”。伊朗則向駐有美軍的伊拉克軍事基地發射彈道導彈，還以顏色。這一事件導致地區局勢緊張、油價飆升，也將美國和伊朗幾乎推到戰爭邊緣。問題是，半年過去了，美國尚未提供令人信服的證據，這就相當尷尬了。

伊朗展開了調查和報復。6月上旬，一位名為馬哈穆德·穆薩維·馬吉德的男子因為搜集蘇萊曼尼將軍所在地的數據并將其提供給外國人而被伊朗處決。伊朗司法機構發言人表示，馬吉德與以色列摩薩德、美國中情局都有聯系。

商人出身的特朗普更加注重眼前的現實利益，這可能導致他的格局相對狹隘，甚至犧牲了美國的長遠利益。而特朗普上臺后的一系列“騷操作”，不斷“退群”，對國際秩序最直接的影響就是美國領導力的下降。

美國的打壓仍在繼續。6月30日，美國國務卿蓬佩奧在聯合國安理會上尋求延長對伊朗武器禁運，并威脅推動恢復聯合國對伊全部制裁。這一做法遭到中俄伊法等多國的一致反對。

根據安理會第2231號決議，對伊朗的武器禁運將在今年10月到期，這是伊核協議內容的一部分。雖然美國在2018年退出該協議并恢復對伊朗的制裁，但華盛頓試圖利用法律漏洞，威脅說如果不延長對伊武器禁運，將考慮推動恢復聯合國對伊全部制裁。

值得注意的是，在蓬佩奧大放厥詞之后，幾乎所有與會代表都敦促美國在行動和言論上保持克制。美國的盟友雖然支持延長對伊武器禁運，但卻反對對德黑蘭實施新制裁。從這一點來說，特朗普政府對于伊朗的“任性”需要收斂一下了。

“對國家安全就是一種威脅”

當下美伊劍拔弩張的關系，更像是美國混亂外交政策的縮影，而特朗普就是混亂的源頭。

前美國總統國家安全事務顧問博爾頓在他的新書里稱，美國外交政策中最重要的裂痕是“特朗普與特朗普之間的分歧”，博爾頓寫道：“他（特朗普）的想法就像是一片群島中的點點島嶼，讓我們其余的人去領悟或去制定政策?！边@幾年的美國外交實在是乏善可陳，美國與一些國家的交往，包括首腦會晤，被博爾頓披露得一無是處，變成了特朗普缺乏戰略遠見和美國原則立場，時時處處為個人利益進行各種交易和做秀的證據和笑料。

近年來，美國當局在俄羅斯、伊朗、委內瑞拉、敘利亞、阿富汗、土耳其和中東等一系列雙邊關系和地區問題上，一直都在根據自己的戰略、需要和一廂情愿胡亂出牌，但華盛頓除了作“秀”，發出一些強硬偏激的言論，或者采取了引發更大仇恨的“斬首行動”外，實際上任何一個問題或任何一個雙邊關系也沒有處理好。

從某種意義上來說，特朗普更像一個自負的富人，而不是一個職業政客，從他處理日常外交事務的“隨性“可見一斑。

6月29日，美國《紐約時報》報道稱，據美國情報機構兩名消息人士透露，關于俄羅斯間諜組織向阿富汗塔利班激進分子提供“賞金”以擊殺美軍和國際聯軍的調查從去年就已展開，今年2月底情報機構就將調查情況在給特朗普的每日簡報中作了匯報。但特朗普有“忽略”每日簡報的習慣，所以這一重要情報就沒了下文。白宮新聞秘書凱莉·麥克納尼此前辯稱，總統并沒有收到“所謂的簡報”，而在6月29日面對媒體再次追問時，麥克納尼拒絕回答。一天后，麥克納尼又改口說，特朗普已經聽取了這份簡報……

《大西洋月刊》：特朗普只需幾年的時間就可以把他的政府扭曲成一個為自己服務的工具。如果再給他幾年時間，他對美國民主的損害將不可逆轉。

美國有線電視新聞網（CNN）6月29日則在一篇針對特朗普與外國領導人通話內容的調查報道中稱，特朗普從來不屑于安全顧問和情報官員提供的信息，而是更愿意相信自己的判斷。

參與記錄特朗普與外國領導人電話會議的白宮官員表示，在過去4個月來幾百通高度機密的電話會議中，特朗普常常標榜自己的成就，爭取自己認為重要的利益，而規避討論正式的重大議題。

特朗普常常把“美國優先”放在嘴邊，認為美國的盟友在貿易關系和軍費開支等問題上占美國的便宜，甚至在電話中指責66歲的德國總理默克爾“愚蠢”，稱64歲的英國前首相特雷莎·梅是“白癡”，還非常討厭43歲的法國總統馬克龍總是“說教”。49歲的加拿大總理特魯多和52歲的澳大利亞總理莫里森也不受特朗普待見。

令人吃驚的是，特朗普和68歲的俄羅斯總統普京的通話則像是“兩個男人在桑拿房里閑聊”。特朗普總是向普京吹噓自己，比如說自己如何讓美國經濟贏得“前所未有的成功”。

此外，與特朗普通話次數最多的外國領導人竟然是66歲的土耳其總統埃爾多安。CNN援引消息人士稱，埃爾多安有時每周至少給白宮打兩次電話，并似乎總能知道何時給美國總統致電最合適，以至于一些白宮人士認為特朗普的行程安排遭人提前泄露給了土方。

特朗普的這一做法令美國前國務卿蒂勒森和前美國總統國家安全事務助理麥克馬斯特、博爾頓等眾多政府高級官員認為“總統本人對國家安全就是一種威脅”?，F任和前任美國情報官員都爆料說，特朗普經常忘記閱讀每日簡報，他更習慣于隔幾天聽取一次總結要點的口頭簡報，而且很難向特朗普介紹國家安全事務，他只相信來自保守派媒體或朋友的信息。

特朗普一直聲稱和普京關系很好。

對此，白宮方面忙于否認和辯護，特朗普則依舊我行我素。

與盟友漸行漸遠

英國《衛報》6月29日報道，歐洲最新民調顯示，新冠病毒危機已導致歐盟國家公眾對美國的看法急劇惡化。這項調查是歐洲外交關系委員會（ECFR）組織的，在9個歐盟國家進行，結果顯示，德國、法國、西班牙、丹麥和葡萄牙超過60%的受訪者表示，他們不再信任美國，認為美國不應繼續擔當“全球領導者”的地位。

這份調查報告認為，美國對多邊主義的承諾以及美國領導世界的能力，現在都存在著更為深刻的不確定性。ECFR政策專家蘇西·丹尼森表示，歐洲人對美國的信任已經破裂，“歐洲人已經意識到，在歐洲需要的時候，美國不再是歐洲的朋友?！?/p>

疫情在全球暴發后，特朗普政府應對不力，不僅沒有控制住自己的疫情，反而屢次甩鍋他人，中國、俄羅斯，甚至連世衛組織都不放過，并且多次攔截他國緊急救援物資，招致國際社會的不滿。

美國總統特朗普7月3日造訪位于南達科他州的拉什莫爾峰國家紀念碑，并參加當地舉行的獨立日焰火表演。上百人在附近舉行示威活動，十余人被逮捕。

德國總理默克爾6月26日在接受《衛報》采訪時警告稱，世界不能再理所當然地認為美國繼續成為全球領袖?！叭绻绹辉赋袚蛐源髧熑危瑲W洲需重估美歐關系?！?德國外長?？啤ゑR斯也表示，德美關系已經發生了“結構性變化”，即使民主黨重新掌權，也回不到過去了。

近日，歐盟準備對其它國家開放邊境，但美國被排除在外。這不僅打擊了美國的聲望，也否定了美國政府的抗疫成果。

與此同時，美國與日本、韓國等傳統盟友的關系，也變得日益冷淡。美國對日本和韓國不斷施壓，逼迫它們在原來的駐韓、駐日美軍和聯合軍演的軍費分攤上一下增加數倍，讓東京和首爾無法接受。日韓輿論表示了憤怒和不可接受，談判仍在擱置之中。即使日韓作出讓步，心里也拔涼拔涼。

CNN甚至在6月28日的報道中直接列舉了特朗普外交的“幾宗罪”——“反復無常的單邊主義一直是特朗普第一任期的標志。他的美國至上主義、反多邊至上主義，已經把華盛頓從一代又一代美國政策制定者建立的全球重心轉移到一個不可靠的離心力”;美國面臨的“一堆緊迫的國際問題，包括氣候變化、冠狀病毒及其威脅的經濟崩潰、中國不可阻擋的崛起，使其變得搖搖欲墜，瀕臨崩潰”;“在世界需要它領導的時候，特朗普切斷了許多將美國與預期的國際準則捆綁在一起的關系”……

如今，美國成了全球防疫的“孤獨患者”。在過去幾十年里，美國在全球陷入危機時一直扮演救世主的形象，小布什政府曾發起“總統艾滋病緊急援助計劃”，奧巴馬呼吁全球對抗埃博拉，只有特朗普一邊指責他國，一邊退出世衛組織。美國在減少國庫支出的同時，也減少了世界對美國的信任。《紐約時報》認為，特朗普時期的美國在多個領域處于“與外界不和”的狀態再也無法隱藏。

在復旦大學美國研究中心副教授王浩看來，美國的盟友體系還是完整的，雖然特朗普執政后造成了美國與同盟國關系出現裂痕，但這種關系遠遠沒到破裂的地步，如果拜登當選總統，美國與其盟友之間的關系有望得到迅速恢復。

美國霸權面臨終結？

7月4日，美國迎來了獨立234周年紀念日。遺憾的是，種種亂象表明，這個年輕的超級大國已經顯露出衰落和虛弱的跡象。美國皮尤研究中心在獨立日來臨前進行的民調顯示，近90%的美國人不滿國家現狀，只有17%的人稱美國讓他們感到“驕傲”，而高達71%的人對國家現狀感到憤怒。

老牌的美國《外交》雜志7月3日則刊文稱，美國的全球領導地位正在瓦解，美國霸權面臨終結。

《大西洋月刊》早在今年3月就發表文章提醒，特朗普“只需幾年的時間就可以把他的政府扭曲成一個為自己服務的工具。如果再給他幾年時間，他對美國民主的損害將不可逆轉。這是一個偉大的共和國在中途疲軟，失去了完整的勇氣，并自取滅亡的故事?！?/p>

7月4日晚，特朗普在白宮發表獨立日演講。以前的領導人喜歡唱高調，說說在全球范圍內維護美國價值觀之類的話，可特朗普這次演講對國際事務幾乎只字不提。對他而言，贏得連任是當務之急。美國之外或是他卸任之后，管它洪水滔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