疫羽飛揚，明德致遠

馬玉芳

我的家在北方一個不發(fā)達的小鎮(zhèn)上，我高考志愿填報了師范專業(yè)，大學畢業(yè)后去了南方某學校執(zhí)教，開啟了與我摯愛的羽毛球相依相伴的美好生活。回家過年是最質樸的情愫，今年和往常一樣，沉浸于親情的溫暖，享受于家鄉(xiāng)的味道，還有那冬日的一抹暖陽，清冽謙卑。

殘雪壓枝猶有橘，凍雷驚筍欲抽芽

春節(jié)的愉歡還未消散，新冠病毒鋪天蓋地襲來，戳破手指也查不到歸去的航程，工作人員挨家挨戶詢問直擊靈魂深處的哲學問題：“你是誰？你從哪來？”我的生活被按了暫停鍵。

《增廣賢文·勸學篇》曰：一日練，一日功，一日不練十日空。不訓練體能會下降，不上課球技會生疏。不能打球，不能教球，對于一個熱愛運動、視球如命的人來說，那是怎樣的煎熬——抓心撓肝、無所適從，坐立不安、寢食不寧。

特殊時期，特殊對待，我們開啟了微信教學、網上直播，宅家的日子也要過得像首詩。我忙得不亦樂乎，不知疲倦，機不離手，眼不離屏，偶爾信口問了父母一句：“咱這邊的孩子干嗎呢？”老爸竟然不咸不淡地回我一句：“他們哪有你家孩子那條件？”

原來，這些年，有條件、有能力的孩子都搬到城里去了，剩下的大多都散養(yǎng)著。父母沒精力管，老人沒能力管，自由成長。城里孩子每天穿梭于各種興趣班、特長班，農村孩子能補個課就燒高香了。

看看自己的女兒，上鋼琴課、繪畫課、編程課……，即使千里迢迢回家過年，也帶著點讀筆和有道詞典筆學英語、看書，這疫情來了，又理所當然地上了網課。女兒的生活一切順其自然，沒覺得有什么優(yōu)越感，而家鄉(xiāng)的孩子們竟然還是我從前的生活狀態(tài)。

心里不免有些傷感，陣陣酸楚涌上心頭。這些年，身在異地他鄉(xiāng)，教書育人，成家生子，我似乎欠家鄉(xiāng)一個回報。

“爸，我教咱們這里的孩子打球吧？”

“那敢情好的。”老爸一愣，隨即欣然一笑。

經過一番思考，我決定還是從娃娃抓起。因為中學生的學業(yè)壓力相對較大，自主意識強，不太好調動。而小學生的時間相對寬松，好玩、好動是天性。再者，也是從學球的長期性和延續(xù)性考慮，希望我們都能堅持下去。興趣也好，特長也罷，孩子們將來一定會受益。既然決定開始，就渴望是一團火、一道光，照亮遠方，引領未來。

渺萬里層云，千山暮雪，只影向誰去

做過教育的老爸相當給力，很快就幫我拉進了五年級的家長群里。一個年級就一個班，二十左右人，全校也就一百多人。我在群里做了自我介紹，把我的構想與大家分享，把學習羽毛球的重要性講給大家聽。一股腦兒地灌輸了好多知識，恨不得把我的所學所知、所感所悟傾囊相贈，只想換來家長的支持。

我滿心歡喜地等待家長允許我以這種空中課堂的形式帶領孩子們走進一個全新的世界，但，我想多了，他們竟然把我跟那些傳銷騙子歸為一類！自尊心受到嚴重摧殘，唉！思維、理念不在一個頻道上，真是無語。

出師不利，只能重新制定作戰(zhàn)方略，改變作戰(zhàn)方法，轉換進攻方向，把矛頭直接指向孩子。家長經常缺席孩子的成長，應該會在其它方面有所補償，也許是物質，也許是順從，也許是溺愛……這些孩子應該都有一部說得過去的手機。

果然如此，手機對于他們來說，最主要的功能就是聊天和打游戲。靈光一閃，辦法來了。此時，微信突顯了它的神通廣大。我一通神操作，加網友、申請?zhí)砑樱骸按蛲跽撸姨魬?zhàn)嗎？”對于朋友權限、朋友圈和視頻動態(tài)都不設限，我希望更多的人看到我的朋友圈，看到那些源源不斷的羽毛球資源。這一招還真靈，我用了兩天時間加好友、打王者、建群，群名就叫“王者歸來，舍我其誰”。在游戲中建立的友情相當微妙，我開始在群里滲透羽毛球，發(fā)一些有趣的視頻，比如接連不斷地對墻抽、兩人兩球此起彼伏地打、精準發(fā)球、花式接球……我向群里傳遞一個信息：我不僅是網絡游戲高手，還是民間羽球達人。

南方永遠不懂北方的雪，那一夜飄飄灑灑，紛紛揚揚，那一日銀裝素裹，玉樹瓊枝。四五十厘米厚的雪，銀白色的世界，天地渾然一體，不亞于山的壯美、海的遼闊。我拿起球拍，努力行走，奮力奔跑，開啟音樂——羽毛球飛起，連線學員，開起直播，任思緒流淌，任情感宣泄。這雪像極了羽毛球，躺在雪中，就像置身于被羽毛球包褁的露天球場。那漫天飛舞的雪花，就像被球拍彈起的羽球。如果有那么一天，輕挽網紗醉夕陽，飛袖流云球滿天，羽拍一舞驚風雷，浪跡天涯樂逍遙，那該是怎樣的曠世情懷？

忽如一夜春風來，千樹萬樹梨花開

人氣逐漸上升后，線上羽毛球教學千呼萬喚始出來。我每天做示范、錄視頻發(fā)到群里，穿插講解理論知識、名人故事，還會發(fā)一些以前學生訓練的精彩瞬間，也會鏈接今日頭條、抖音里有價值的動態(tài)教程。

有拍的拿拍練動作，沒拍的拿掃把或棍子勉強對付，要求每天在群里視頻打卡或私信給我。我努力做到秒回，給他們糾正講解動作，鼓勵支持引導。體能訓練必不可少，宅在家里，可以做平板支撐、深蹲起、仰臥起坐、俯臥撐……這是他們的強項，我們會在群里比數(shù)量、比時間。

學羽毛球揮拍是永恒的旋律，徒手揮拍過關了，再加步法，天天揮、日日練，加速肌肉記憶。為了保持群的活躍度，我還找了兩個托兒，榜樣的力量是無窮的，總要有人引領帶動。等疫情過去了，還要通過多球和單球練習腳步，學習技術。他們追隨我的動力也許是好奇，也許是興奮，也許是求知，也許是紅包——我每天根據(jù)每個人的不同表現(xiàn)給予不同層次的紅包獎勵。

群不斷壯大，我樂此不疲，小心翼翼地經營著承載夢想與希望的課堂。

恰逢亞洲羽毛球團體錦標賽在菲律賓舉辦時，我和孩子們在網上有個約會，決賽那天大家在群里聊球。

“怎么沒有中國？”

“因為疫情被禁賽了。”

……

“老師，我要練球，將來出去打比賽。”

“我要為中國加油，奪冠軍！”

……

“老師，我以后自覺練習，不用給我發(fā)紅包了。”

“我也不要紅包了。”

……

“老師，你什么時候回家上班？回去還會教我們嗎？”

“你寒暑假會回來嗎？”

……

看著看著，我雙眼迷離，淚眼婆娑。

人生最大的運氣不是撿錢，不是中大獎，而是有一天你遇到某個人，打破你原有的思維，提高你的境界，帶你走向更高的平臺。不知道我是不是孩子們世界里的那個人，但我會繼續(xù)做下去。假期也許我不會回來，但是老師希望你們成為真正的王者，掌控命運、操縱人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