蔣介石甩鍋，成都市長斃命

呂雪萱

1940年12月24日，重慶《新華日報》刊登了一條消息：“前成都市長楊全宇，因操縱糧價，囤積居奇，經軍法審訊，判處死刑，已于昨晨在市郊軍法執行總監部刑場執行槍決。”接著，各報紙又把這條新聞以及軍事委員會的布告全文在顯著位置刊出，全國為之轟動。因楊全宇是當時繼第五戰區副司令長官、第三集團軍司令、山東省主席韓復榘之后第二個被槍斃的官員，照公布的罪狀看，楊全宇簡直成了操縱糧價的罪魁禍首，死有余辜。

楊全宇，四川西充人。早年曾留學德國，回國后與CC系掛上了鉤，于1928年10月擔任國民黨四川省黨務指導委員會指導委員兼訓練部長，協助由蔣介石任命的四川整理黨務特派員向傳義“清共”。1935年，劉湘當上四川省主席后，楊全宇因與劉湘集團中的師長王纘緒有同鄉之誼，經王保薦，楊全宇又當上了四川省府委員兼教育廳長，由黨而政，聲望大增。劉湘死后，投靠蔣介石的王纘緒接任了四川省主席，楊全宇跟著官運亨通，于1938年8月21日登上了成都市長的寶座。楊全宇官運雖佳，但官場手腕卻未操練好，不久就栽倒在老謀深算的賀國光手下。

1939年9月，王纘緒當上省主席后，因毫無建樹，遭到在野軍閥的強烈反對，蔣介石只好示意王纘緒“請纓出川殺敵”，借此下臺。四川省主席一職由國民政府發布“命令”：“著由軍事委員會委員長蔣中正兼理”，同時任命成都行轅主任賀國光為省府委員兼秘書長。

很明顯，蔣介石只掛個虛名，實權操在賀國光手上。書生氣十足的楊全宇，還未意識到失去靠山后的危險處境，競因糧食供應問題與賀國光鬧翻，惹下大禍。

起因是當時政局動蕩，貨幣貶值，物價飛漲，加上日本飛機狂轟濫炸，糧食本就供應緊張，而一些人又趁火打劫，囤積居奇，使成都發生了嚴重的糧荒。1940年3月13日，在成都南門外甚至發生了“搶米事件”。這無異給剛任職不久的“蔣兼主席”臉上抹黑，讓他下不了臺。

由于事件發生在成都，身為市長的楊全宇，自然難辭其咎。賀國光借機責怪他無能。賀國光是別有一番用心的：一方面是找個“替死鬼”;另一方面，他企圖趁機設立一個機構來壟斷全市糧食供應，從中大撈一把。于是，賀國光以“成都市長無能”為由，將新設的“成都市平價米銷售處”收歸省政府管，委任賀的一個侄兒當處長。賣平價米是假，撈票兒才是真。但很快就露出“馬腳”。供應的平價米，暗中摻入不少泥沙雜物，借以增加重量，從中貪污。市民怨聲四起，都以為是市長楊全宇搞的鬼，紛紛罵他喪盡天良。楊全宇自己一點油水沾不到，反而替賀國光叔侄背了黑鍋，不禁火冒三丈。為了洗刷此事，他到處申辯叫屈，揭賀國光的底。

賀國光早就對王纘緒和楊全宇的桀驁不馴忌恨在心，于是借機編造了一份楊全宇如何借糧食問題唆使成都市民反對省政府，亦即是代表地方勢力反對中央的報告，送給“蔣兼主席”。蔣介石大怒，于1940年9月10日由行政院決議“成都市長楊全宇另有任用，應予免職，遺缺簡任余中英繼任”。楊全宇明白這是賀國光搗的鬼，下定決心要以牙還牙，于是在10月1日將官印移交給余中英后，就趕往重慶，聲言要去揭賀國光的“瘡疤”，以泄心頭之恨！

殊不知楊全宇又錯走了一步。原來，賀國光早已收買楊全宇在德國留學的一個姓陳的同學，把他安排在行署搞特務活動，叮囑陳某收集楊的言行具報。陳某遂以“老同學”身份，成為楊府的常客，同楊稱兄道弟，暗地里卻把楊全宇平時的一言一行、一舉一動，記錄下來，交給了賀國光。其中最“鋼鞭”的材料是一封重慶大川銀行經理歐書元寫給楊全宇的私信，說他已代楊在合川買了三百石小麥。

賀國光拿到楊全宇的把柄后，高興異常，于是援引9月10日以“蔣兼主席”名義發布的《告全川同胞書》中所示“經這次告誡以后，如果還有囤積居奇或藏糧待價而不遵法令出售的，一定以妨害民生，擾亂社會論罪”等項，趁楊全宇剛到重慶還來不及活動，便將一份控告楊的狀子呈送到“蔣委員長”面前。蔣介石當時正被糧食問題搞得焦頭爛額，楊全宇正好闖了“頭煞”。于是蔣大筆一揮，將楊全宇批捕，送交軍法總監部嚴辦。

軍法總監何成睿對卸任市長用軍法審判，不以為然。理由有二：其一，楊全宇即使不在位，也是文官，犯了法，理應由地方法院審理，何況已是下臺地方官，更不應軍法從事;其二，楊全宇購囤的糧食為小麥三百石，不到一千石，又非主糧，還不夠死刑的條款。

然而，形勢的發展對楊全宇十分不利。糧價仍一漲再漲，囤積之風愈刮愈烈，蔣介石只好下令將在押的楊全宇以囤積糧食之罪處死，借人頭以平糧亂，并大肆渲染，如前文所述，除在報上大登新聞外，還破例由軍事委員會到處張貼布告，據稱要以楊全宇為戒，如膽敢囤積居奇，定格殺勿論云云，讓人對國民黨產生了一種“勵精圖治”的錯覺。然而，楊全宇的頭并不那樣值價，成都的糧荒局面依然如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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