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小守護者

郭述軍

春節過后，疫情越來越嚴重了，人們都不敢出門。毛毛也一樣，每天貓在家里。爸爸和媽媽都是醫生，每天在醫院忙碌，根本沒時間回家。忽然有一天晚上，媽媽給毛毛打來電話，告訴他在家好好聽爺爺奶奶的話，她和爸爸要去支援武漢了。

毛毛忙問媽媽：“媽媽，武漢在哪？你是騎電動車去嗎？”

媽媽說：“武漢很遠，在長江邊上，要乘飛機去。”

“去武漢干什么呢？爸爸也要去嗎？”

“武漢的疫情太嚴重，我們去幫助他們呀！”

“那要去幾天才能回來呢？”

“很快。”

從那天晚上算起，媽媽和爸爸已經去武漢二十多天了，可還是沒回來。毛毛也只和他們進行過一次視頻通話。但是，爸媽只說了幾句話，就掛斷了。在短短兩分多鐘的時間里，毛毛根本沒看清和他說話的是不是爸爸和媽媽，因為他們都穿著白色的防護服，戴著口罩。

“媽媽，爸爸，你們一定要保重啊！”這些天，毛毛每天看電視，才知道有那么多人被病毒感染了，有那么多醫生在不分晝夜地搶救病人。

現在，村口的路也不能隨意出入了，每天有兩人值班。值班的人，無論年紀大小，也不分男女，都是志愿者。七十多歲的爺爺也是其中之一。

可是，輪到爺爺值守的這天，他的同伴一大早就打電話來，說家里有急事，不能去路口值班了，讓爺爺自己去。

“沒事，一個人也一樣。”爺爺剛吃完早飯，為了去值班，今天的早飯比平時早了一個多小時呢。

毛毛抹抹小嘴巴，忽然跟爺爺說：“爺爺，我陪您去值班吧。”

爺爺瞧瞧他：“你就在家跟奶奶待著，不許亂跑。”

毛毛要跟爺爺講講道理，就說：“爺爺，我要是跟您一起去值班，就是兩個人了。您不是說，村里規定一定要兩個人一起值班嗎？要是您自己去，肯定不符合規定。”

爺爺一聽就笑了，摸著他的小腦袋瓜兒：“爺爺一去就是一天，中午吃方便面，你頂得住？”

“肯定頂得住，啥都不吃也沒事。”

奶奶忙攔著：“那可不行，外面多危險。你就是在家貓著貓膩了，要出去跑跑。”

毛毛向奶奶保證：“我肯定不亂跑，就跟爺爺一起值班。要是不聽話，就讓爺爺把我送回來。奶奶，您放心吧，媽媽早給我準備好口罩了。戴一個不行，我就戴兩個。”

爺爺倒是不怎么反對毛毛了，跟奶奶說，出去呼吸點新鮮空氣也不是壞事。奶奶似乎覺得有道理，就再三叮囑毛毛一定要戴好口罩，不要亂跑，不要亂摸東西。毛毛也回答奶奶三遍“記住啦”。他一走，家里那條大黃狗也待不住了，從門縫里鉆出去，跟在他身后。

“回去回去。”等大黃狗叼著他的衣角，他才知道后面還跟著一個。

要在平時，大黃狗很聽話，可這次，它就是不回去，朝著毛毛“汪汪” 叫。毛毛就警告它三遍：“不許亂跑！”

大黃狗“汪汪汪”回答他三聲，一步不離地跟在他身邊。

村頭路邊搭了個簡易帳篷，路上拉起一根掛滿小三角旗的繩子，很顯眼，提醒人們這里已經不讓通行了。路上很清靜，一個人也看不到。今天的天氣不錯，陽光明媚。前兩天都是陰沉沉的，讓人覺得壓抑。陽光燦爛，毛毛真想像小鳥一樣在路上跑一陣子。可是，他答應奶奶不能亂跑，說到就要做到。

“爺爺，所有人都不能通過嗎？”他問爺爺。

爺爺說：“是所有外人，就是咱們村子以外的人，都不許到咱們村子里去。有急事非去不可的，必須登記一下。”

“哦，我知道了，萬一他們把病毒帶來呢，就會把咱們傳染上。”

“對呀。”

毛毛向前面看看，竟然給爺爺提出個建議：“爺爺，為啥不到前面一點去截著呢？前面還有個小路口可以進村子呢。要是有人從那兒進去怎么辦？”

“沒事，在這兒也能看見，要是有人從那兒走，就招呼一聲。”

“哦。”毛毛看看剛剛升起的太陽，跟爺爺說：“爺爺，您到帳篷里抽煙去吧，我帶著大黃狗看著，誰也甭想過去。”

“好啊。”爺爺鉆進了帳篷，抽著煙，從小窗口觀察著路上的情況。

毛毛就站在那根繩子旁邊，大黃狗蹲在他旁邊。沒過多久，就有一輛黑色的小轎車向村子開來。毛毛突然有點緊張，生怕自己攔不住這輛小轎車。他趕緊跑到路中間，伸出一只小手指著開過來的小轎車：“停下！停下！”

大黃狗也跟著他跑到路中間，朝著小轎車大叫：“汪汪！汪汪！”

小轎車乖乖地停下來了，下來四個人。

“小朋友，我們要到你們村委會去，讓我們過去好不好？”一個戴著眼鏡的叔叔彎下腰和毛毛說話。

毛毛仔細打量著他們，肯定是外村人，他從來都沒見過。“不行，外村人誰都不許進去。這是規定！”

“哦？”那個叔叔笑了，“你是干什么的呀？”

“沒看見我在這里值班嗎？”

“就你自己？”

“還有爺爺，還有大黃狗呢。”

“呵呵，讓我們進去吧，我們真的有事。”說著，那幾個人就要拽開繩子。

這下毛毛可不干了，大聲叫著：“退回去！退回去！”

大黃狗也“嗖”一下撲上去，朝他們拼命吼叫：“汪汪汪！汪汪汪！”

那幾個人害怕了，向后退了好幾步。

爺爺就趴在帳篷的小窗口，沒有出來，他想看看毛毛怎么處理這件事。見毛毛和大黃狗死死堵住路口，那個戴眼鏡的叔叔只好和他商量：“那你說，怎樣才能讓我們進去呢？”

毛毛撓撓腦瓜兒：“要登記，把你的名字和地址，還有電話都寫下來。”

“好，我登記。”旁邊有個小課桌，上面放著筆和紙。那人一邊登記一邊問毛毛，“小朋友，我登記了，可是，你認識字嗎？”

毛毛很有自信，回答他：“我上一年級了，認識很多字。”他看見那個人在紙上寫的姓名是司馬輝，就說，“司馬叔叔，您還得寫電話號碼呢。”

“司馬叔叔，哈哈哈。”那個人抬頭看看毛毛，笑得很開心。他的幾個伙伴也笑得很開心。

“好，寫上電話號。”邊寫電話號碼，他又問毛毛，“你爸爸媽媽是干什么的呀？怎么讓你跟著爺爺來值班呀？”

“我爸爸和媽媽都是醫生，都去武漢了。”

那人一愣，忽然變得很嚴肅：“謝謝他們，也謝謝你。”

毛毛有點蒙，什么意思呢？見他登記好了所有信息，爺爺也鉆出了帳篷，解開攔截的繩子，放小轎車過去。可小轎車剛剛啟動，毛毛又把繩子拉起來。

“怎么啦，小家伙？”那個人探出車窗問他。

“我還沒證實你寫的電話號碼是不是真的呢？要是假的怎么辦？”說著，他拿過爺爺的手機，撥通那個號碼。

那個司馬叔叔的手機響了：“你看，是真的吧？我沒騙你。”

“這回可以過去啦。”

小轎車開過了“封鎖線”，司馬叔叔還特意向毛毛蹺了蹺大拇指呢。

“爺爺，我做得還行吧？”毛毛期待著爺爺的夸獎。

“非常棒。就這樣啊，接著看著，爺爺抽煙去。”

得到爺爺的肯定，毛毛心里美滋滋的。他堅信沒人能從自己面前偷偷溜進村子里。

可是，還沒等來第二個要進村的人，剛才進去的人又出來了，而且是村主任親自送出來的。

因為村主任來了，爺爺也趕緊鉆出帳篷。出村的人和車是不用攔截的，但他們還是都停下來。那個戴眼鏡的叔叔下了車，又走到毛毛身邊，蹲下。“小朋友，我們都要感謝你，更感謝你的爸爸媽媽，是你們在守護著大家的安全。你一定要保護好自己，記住了嗎？”

毛毛似懂非懂，還是點點頭：“嗯，我記住了，司馬叔叔。”

村主任一愣，趕忙教訓毛毛：“毛毛，你怎么亂說話！”

叔叔站起來對村主任說：“別嚇著孩子，你看，他多認真。有人民群眾的支持，我們一定會打贏這場疫情阻擊戰。”

村主任忙說：“您說得對，我們有信心。也感謝您百忙之中還來我們這里視察防疫情況。”

毛毛愣愣地盯著戴眼鏡的叔叔，有點膽怯地扭頭問村主任：“他是個大官嗎？”

沒等村主任回答，叔叔就笑了，跟他說：“小朋友，我就是司馬叔叔。”然后，上車走了。

村主任滿臉笑容，朝著遠去的小轎車揮著手。后來，不揮手了，也就不笑了，很像是個大領導的樣子，告訴爺爺和毛毛：“看嚴著點兒。不過以后啊，不要什么人都攔著不讓進村，機靈著點。”

毛毛有點納悶，不知道村主任說這話是啥意思。不管怎樣，他都和爺爺一直守護在村頭，一直守到太陽落山。

晚上，毛毛已經習慣了要看看新聞。剛剛打開電視機，就看見了那位戴眼鏡的司馬叔叔，司馬叔叔說：“……今天，我去一個村子檢查防疫情況，遇到一個小男孩在路口值守，是那么認真，而他的父母都是支援武漢的醫生。作為市長，我由衷地感謝他們，相信有千千萬萬像他們一樣的人在努力，疫情不會肆虐太久了……”

“爺爺，爺爺，那個司馬叔叔是市長啊！”毛毛格外激動，“他表揚咱們呢。”

爺爺剛剛喝完二兩老白干兒，瞇著眼坐在沙發上，“吧嗒”抽一口煙，然后吐出一股白煙兒，簡直就像個老神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