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翌佳 李佳然


摘要 以2015年中國綜合性社會調查(China general social survey,CGSS)數據為基礎,分析了城市地區農民工群體就業現狀,發現其就業困境具有勞動強度大、收入水平低、職業流動頻率高、職業流動層次低、就業正規程度低、崗位規范性差、崗位發展空間小等特征。就業困境造成農民工群體的城市融入出現層次低、生存風險提升、社會隱形排斥加劇等問題。為緩解農民工群體的就業困境,幫助通過其就業實現城市融入,從加強職業技能培訓、健全勞動合同機制和完善社會保障機制3個方面提出對策建議。
關鍵詞 農民工;就業困境;城市融入
中圖分類號 F323.6文獻標識碼 A
文章編號 0517-6611(2020)13-0261-03
Abstract This study analyzed the employment status of the migrant workers in urban area based on the data of China general social survey 2015. The results showed that the employment dilemma of the migrant workers presented the features of high labor intensity, low income, high frequency but low level of occupational mobility, poor job specifications and narrow development of occupation. Employment dilemma brought migrant workers issues such as low level of integration, high level of living risk and invisible exclusion during their urban integration. In order to improve the steps of urban integration, this study suggested to strengthen the skill training of migrant workers, improve the labor contract mechanism and social security system.
Key words Migrant workers;Employment dilemma;Urban integration
改革開放以來,我國農村剩余勞動力大量進城務工,并形成規模龐大的農民工群體,截至2017年已達到2.87億[1]。十九大以來,習近平同志強調,在推進城鄉融合發展的過程中,應將農民工的城市融入問題置于優先解決的地位,如何促進農民工的城市融入已逐漸成為社會各界關注的焦點問題[2]。在城市社會中,就業是個體實現經濟獨立、身份認同的有效方式。進入城市后,農民工可以通過就業逐漸完成經濟地位和社會地位的轉化,因此,提升農民工群體的就業質量,改善其就業現狀是促進農民工城市融入的有效途徑。但是,受自身素質、戶籍制度、城鄉發展不平衡等因素的影響,當前城市農民工群體在就業過程中仍不可避免地遭遇來自各方面的困難,因此,考察農民工群體的就業現狀,分析其就業困境的特點,提出相應的對策建議,對促進農民工的城市融入,推動城鄉一體化發展,構建城鄉融合發展機制體制等均有重要的現實意義。
1 研究設計
1.1 概念界定與操作化
目前,學術界關于農民工的概念有廣義和狹義之分,廣義的農民工指具有農業戶口,在異地流動就業的農村勞動力[3]。狹義的農民工指具有農業戶口,離開居住地超過6個月并以非農業收入為主要收入的農村勞動力[4]。筆者以農民工的狹義概念為標準,將研究概念操作為“具有農村戶口、離開居住地或在當地從事第二、第三產業滿6個月及以上”的勞動力。
就業困境是該研究涉及的另一個重要概念,結合已有研究,將其定義為勞動者在就業過程中深陷困難并無法擺脫的狀態,并將其操作為就業質量、就業正規程度和就業穩定性3個測量維度。其中,就業質量包括勞動收入、勞動強度、勞動時間、職業培訓和職業發展5個二級指標;就業穩定性采用工作更換次數進行測量;就業正規程度采用勞動合同簽訂情況和職業培訓情況2個二級指標進行測量。
1.2 數據獲取與樣本情況
該研究數據來源于2015年中國綜合性社會調查(China general social survey,簡稱CGSS)的數據,以上文中農民工的操作性概念為標準,共篩選出有效個案1 712個,涉及全國25個省,能夠在很大程度上反映當前我國農民工群體的整體情況。
樣本的基本特征如表1所示。其中,中青年群體所占比例最高,男性比例稍高于女性,受教育水平集中在義務教育階段。在就業狀態方面,50.5%的調查對象處于流動就業狀態,有固定工作的調查對象則多集中在私營企業及個體工商戶。
2 農民工群體就業困境的特征
2.1 勞動強度大,收入水平低
在勞動強度方面,樣本中有62.6%的調查對象從事重體力勞動。在勞動時間方面,有36.6%的人經常在周末加班,有31.3%的人無雙休日,說明調查對象普遍處于高強度工作的狀態。從保證生活質量的角度來看,較多的重體力勞動和持續性加班不利于農民工緩解生理和心里壓力,易導致其長期處于疲憊的生活狀態中。
但是,長期的重體力勞動并未給農民工群體帶來高收入。樣本數據顯示(表2),調查對象中年收入在10 000元以下的所占比重最高,其次為年收入大于40 000元的群體。根據國家統計局公布的數據,2015年全國城鎮居民可支配收入為31 195元,而樣本中達到該標準的人不足33.5%,說明大部分農民工在收入上難以與城市平均水平齊平,即使他們在城市中工作和生活,較低的收入也只能讓他們徘徊在社會中下層之中。對收入低于全國平均水平的調查對象進行分析發現,其中有79.8%的人僅為初中學歷,說明這部分人不但收入低下,而且缺乏人力資本,很難通過自身努力實現收入的改善,很可能淪為城市低收入群體的成員。
另外,研究者分析了調查對象的期望收入,發現有61.3%的調查對象期望年收入大于40 000元,但是結合之前的數據來看,樣本中大部分人的收入并未達到預期,由此看來,農民工群體與城市人群相比,相對貧困程度更深,相對剝奪感更強,這種現狀的持續不僅會影響他們的就業熱情,而且易引發他們對于自己目前生活狀況的不滿,不利于社會的穩定發展。
2.2 職業流動頻率高,層次低
穩定就業是勞動者保持基本生活水平和社會地位的前提,也是其實現個體發展的基礎之一。分析調查對象的就業穩定程度發現,僅有36.0%的調查對象流動頻率在一次以下,剩余人群的職業流動頻率均相對較高。已有研究顯示,職業的向上流動是個體改善生活水平、提升社會地位的最有效途徑[5]。但結合前文的分析結果來看,大部分農民工在經歷了職業流動之后,仍然停留在社會階層較低的工作崗位上。這說明他們的職業流動更多的表現為低水平的橫向流動,此類職業流動不利于獲得就業質量較好的工作,對實現生活水平的改善和社會地位的提升而言很難有所幫助。
農民工群體也意識到職業穩定的重要性。對調查對象的職業期望進行分析發現,有96.5%的調查對象對職業的首要要求是工作穩定,其次才是收入高、好的升職機會和工作的趣味性等。但是,上文分析顯示,大部分農民工處于非正規就業狀態,在這種條件下,追求穩定就業幾乎成為了一種“奢望”。
2.3 就業正規程度低
農民工群體就業困境的第3個特征是就業正規程度低下。勞動合同簽訂情況是反應就業正規程度的有效指標,根據第六次全國人口普查數據估算,我國非正規就業人員約占勞動力市場總數的45%[6]。而樣本中,這一數字增加至67.7%,可見工作貧困群體的就業形式以非正規為主,與我國城市勞動力市場的主體就業形式差異較大。同時,由于缺乏勞動合同的保護,這部分調查對象在遭遇勞務糾紛時很難通過法律武器維護自己的合法權益。
在我國,非正規就業往往與社會保險缺失聯系緊密,因為我國城市社會保障體系的主要服務對象是正規就業人員[7]。調查對象中,參與養老保險的人占樣本量的60.0%,參與醫療保險的占樣本量的88.6%,僅從數據上看,農民工群體的社會保險并未嚴重缺失。但進一步分析發現,由于戶籍的限制,調查對象能享受到的社會保險多屬于農村養老保險和醫療統籌,此類社會保險在適用范圍、報銷比例等方面均低于城市社會保障,不足以支持和保障他們在城市中的工作和生活。對社會保險缺失的調查對象進行分析發現,其中絕大部分人在企業工作,他們在與城市居民共同勞動的同時,卻難以像城市居民一樣享受到來自城市的福利保障待遇,這對農民工群體而言極不公平。
進一步分析樣本中非正規就業者的單位類型發現,有28.8%的人有固定工作單位,社會保險缺失的調查對象中,也有27.1%的人在企業工作。按照我國《勞動法》的相關規定,用人單位理應與這部分調查對象簽訂勞動合同,并按照相關規定為其繳納社會保險。但數據分析的結果則表明,當前城市中部分用人單位法律意識淡薄,對農民工的勞動權益重視不足,未能執行勞動法的相關規定,逃避自己承擔的義務。另外,從規范勞動力市場的角度來看,這一現象也反映出部分政府職能部門在農民工就業問題上監管不力,這在客觀上進一步加深了農民工群體的就業困境。
2.4 崗位規范性差,發展空間小
在職業培訓方面,樣本中參加過工作技能培訓的調查對象僅占27.1%。職業培訓在現代工作中具有重要意義,是規范生產、提升技能水平的重要途徑和方式,缺乏培訓很可能意味著所在崗位不需要技能提升,或缺乏規范管理。進一步分析未參加培訓人員的工作類型發現,有35.2%的人來自私營企業,這反映出當前一部分企業對農民工并不重視,未對其提供必要的培訓,這也間接阻礙了農民工職業技能的提高。另外,還有54.4%的調查對象是個體戶,從事的職業不具備較大的發展空間,對勞動技術和管理規范也無相關需求,因而不需要培訓。
在職業發展方面,有54.4%的調查對象認為他們的升職機會不大,有近15%的人認為他們完全沒有升職機會,上述數據說明,大部分調查對象將在未來很長一段時間里從事同樣的工作,這反映出農民工群體很難依靠就業來獲得職業地位的提升,特別對于從事繁重體力勞動的低收入農民工而言,他們幾乎不可能通過就業獲得較高的社會身份,并融入城市生活。
3 就業困境對農民工城市融入的影響
3.1 就業困境造成農民工城市融入層次低
城市融入是一個多層次概念,其中較低的層次是“入”,即在城市中實現經濟獨立;較高的層次是“融”,即社會地位被接納,身份被城市認同,真正內化為城市人口。結合數據分析結果來看,農民工多為沒有固定工作單位和勞動合同的非正規就業人員,不但收入水平顯著低于城市人均可支配收入,而且崗位規范程度和職業發展空間極小,這樣的職業只能讓他們實現在城市中生存這一最基本的目標,卻難以給他們帶來較高的經濟地位、社會身份和穩定的生活狀態。受就業困境的影響,他們只能在城市的次要部門和邊緣區域生活,幾乎不可能與城市的社會系統建立緊密的聯系。因此,農民工群體的就業困境讓他們只能實現較低層次的城市融入,即在城市中生存,卻無法進一步通過就業實現其在地位和身份上融入城市社會之中的愿望。
更為嚴重的是,由于長期滯留于較低的融入層次,農民工群體面臨嚴峻的生存壓力,為了滿足眼前的生存需求長期疲于奔波,這極易讓他們逐漸放棄對未來的規劃,而將低水平的融入認為是城市融入的全部,從主觀上打消了在地位和身份上融入城市的想法,并最終固化在較低的融入水平上,變成城市社會的邊緣人群。
3.2 就業困境提升了農民工城市融入的風險
“風險”已成為現代社會無法回避的問題[8],就業能夠為社會成員提供穩定的收入、福利保障和社會資本,是降低生存風險的最有效方式。但結合該研究的分析結果來看,由于就業困境的出現,農民工群體在融入城市的過程中,生存風險不僅未能降低,反而在一些方面有所提升。首先,農民工群體的收入水平與城市社會的平均水平差距較大,這極大地降低了他們的生活質量和抵御意外的能力,讓他們在遭遇突發情況如受傷、生病時缺乏緩解困境的經濟實力。同時,農民工的低收入又與非正規就業緊密聯系,這意味著大部分農民工無法保證收入的穩定性,在面對經濟環境變化帶來的崗位調整時,又極易成為風險社會中的“靶子群體”。而且,在我國,非正規就業往往意味著社會保障的不健全,具體到農民工群體,則體現為城市社會保障的缺失。研究發現,大部分農民工的社會保險僅有“新農合”,在適用范圍、報銷比例等方面有很多局限性,難以與城市人口的社會保險相媲美。農民工在城市中從事重體力勞動,卻缺乏與之相匹配的社會保險,這極大地提升了他們就業過程中的風險,增加了他們融入城市的難度。
3.3 就業困境加劇了城市對農民工的隱形排斥
十九大以來,各地政府在黨中央的號召下積極推行促進城鄉融合政策,城市社會對農民工的排斥似有減輕的趨勢[9]。但結合該研究的分析來看,城市社會的排斥呈現出新的特點,即排斥的隱形化。其一是經濟生活上的隱形排斥,農民工雖然能與城市人口一樣通過就業獲得收入,但長期處于收入低下和不穩定就業的狀態,在經濟生活上被城市社會逐漸邊緣化,難以享受城市社會日益豐富的物質和精神文明成果。其二是就業過程中的隱形排斥,表現為企業對《勞動法》執行不力,部分政府有關部門監管缺失。研究發現,有固定單位的農民工群體中,勞動合同缺失的問題較為普遍,這一問題導致農民工的就業缺乏法律保護,降低了他們的職業安全性,讓他們在勞動糾紛中處于弱勢地位,為其融入城市埋下隱患。同時,不簽勞動合同屬于違法行為,也是政府相關部門監管缺位的體現,在市場經濟繁榮發展的當今社會,部分用人單位扭曲了“效率有限”原則的內涵,將“利潤”看成經營的唯一目標,故意侵害農民工群體的利益,而政府監管的缺失在客觀上縱容了用人單位的不法行為,是對農民工勞動權益的極大傷害,不利于他們通過就業實現城市融入。
4 改善農民工就業困境的對策建議
4.1 加強職業技能培訓,提升農民工的人力資本
職業技能培訓是夯實勞動技能、促進職業發展的必要途徑,是提高農民工就業質量的重要方式[10],對于改善農民工的就業困境而言具有較好的實用性。政府和社會要加強宣傳力度,增強農民工群體的學習意識。可在農民工聚集的社區定期組織相關職業技能培訓活動,或輔助企業與個人,開設與市場需求相關的課程。用人單位則可采用理論和實踐相結合的形式來提升農民工勞動技能水平。考慮到農民工的就業質量呈現勞動時間長、勞動強度大等特征,在加強職業技能培訓的過程中,要注意設置周期短、應用性強的課程。為保證農民工能夠具有參與市場競爭的資本,可在培訓后提供結業證書。另外,農民工個人也需要提高自我發展意識,逐漸通過各種專業技能學習不斷優化自己,進一步適應城市社會,為城市融入奠定基礎。
4.2 健全勞動合同機制,提高農民工就業穩定性
勞動合同缺失是農民工就業困境的主要表現之一,因此應進一步健全農民工群體的勞動合同機制。一方面,用人單位要堅決執行《勞動法》的相關規定,履行應盡的責任和義務,積極與農民工簽訂勞動合同,為農民工提供一個合法穩定的就業環境。另一方面,農民工自身應提升自我保護意識,明確勞動合同的作用,重視勞動合同的簽訂,學會用法律武器保護自己的合法權益。與此同時,政府勞動保障部門也應加強對用人單位的監管力度,完善檢查機制,要不定期地對相關單位進行抽查,消除部分用人單位的僥幸心態,督促用人單位盡快落實與農民工的合同。可開通勞動合同投訴通道,并建立“黑名單”制度,對不履行應盡義務的企業給予通報批評和相應處罰。通過這些方式,從政策層面保護農民工的勞動權益,減少他們與城市就業人群的差距,幫助他們實現城市融入。
4.3 完善保障機制,降低農民工群體的生存風險
保證農民工群體的收入水平,盡快落實農民工群體的城市勞動保障是緩解農民工就業困境,幫助其實現城市融入的重要方式。
要加強對農民工群體收入水平的監測,防止低收入群體規模的進一步擴大,促進最低工資標準的落實,防止農民工與城市人群收入差距的擴大。
在落實農民工群體城市社會保障方面,則需要政府和用人單位的共同努力。對于政府而言,可根據農民工的收入水平和在城市中就業的年限等指標提出適用于農民工群體的城市社會保障政策,縮小農民工群體與城市人口在社會保障政策方面的差距。用人單位應根據相關政策要求履行應盡義務,為入職的農民工繳納相應的社會保險,確保農民工的就業安全。
參考文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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