讓眼淚變成值錢的金豆子

趙清淺

我太愛哭了，可能是因為長了一顆淚痣？或者是我心事太重了？考試成績稍有下降，我眼圈就忍不住變紅;若是落后太多，我便會伏在課桌上任憑鼻涕眼淚肆意橫流。我也想改掉這個毛病，但總是控制不住那些悲傷難過又自責的情緒。

攤上我這么個愛哭鼻子的同桌，對一般人來說應該是挺郁悶的一件事吧。但高小鑒是主動要求跟我做同桌的，在剛剛升高三的九月。

課間，我還在跟物理模擬題里的帶電粒子較真時，一道碩大的人影擋住了我的光線。

是高小鑒。

身高186厘米的他，拎著一個只剩半截腿兒的椅子突然出現在我面前。直到他坐下來以后，我才反應過來，他已經成了我的新同桌。

他跟我這個時時以學習為重的模范生做同桌是有所“企圖”的，為了“挽救”他因偏科嚴重而落后的英語和語文，也為了在高三時能“收一收心”。

我悲觀地想，他的心那么大，要收回來可不容易呢。

高小鑒是班長，班里大大小小的活動由他張羅著。高小鑒也愛玩兒，在別人爭分奪秒學習的課間、午后，他常常帶著幾個哥們兒在籃球場上揮汗如雨，肆意暢快地奔跑、吶喊。他也經常被班主任揪回來在走廊罰站，但對著過往的熟人，他也只是無奈地笑笑，還沖身邊的哥們兒眨眨眼。

對于這么難堪的事兒，他卻可以輕輕拂去，不入心、不煩惱。

我不禁想，高小鑒不難過嗎？英語語法記不住的時候，語文作文寫不好的時候，別的科目遙遙領先卻被這兩科拖累得像瘸子一樣無法快速前進的時候，高小鑒不想哭嗎？

“你再哭，你的金豆子就不值錢啦！” 高小鑒跟我開玩笑。

“為……為什……么？”我還帶著哭腔。

“根據經濟學中的價值理論，物以稀為貴啊。” 高小鑒顯然不會安慰人。

為了節省時間，上高三后，他就不出去吃午飯了，課間也不張羅著去打球了，還從家里帶來了一個白色的收納箱，里面放滿了各種糕點、糖果和營養品，那是他的“補給站”。為了跟上緊張的學習節奏，他常常左手拿著面包，右手拿著試卷，邊吃邊琢磨錯題。語文老師揶揄他的作文可以做反面教材的時候，他卻自嘲“努力為反面教材添磚加瓦”;英語老師夸獎他語感有所提升時，他反而抿嘴笑笑不搭話，繼續埋頭琢磨。

在我焦慮得沒胃口時，他會拿出幾塊巧克力讓我補充一下體力;模擬考試難度超常，大家被打擊得士氣低落時，他打起精神跟在老師身后緊追不舍;各種復習資料以排山倒海之勢發下來卻根本來不及做時，他抓大放小，只做那些沒做過的新穎題型。

不得不說，跟他做同桌以后，我的心理狀態也平穩了許多。在那段緊張壓抑的日子里，在負面情緒要被滋生起來時，我就會扭頭看看他。他從來沒有直接給我加油打氣，但他的樂觀、沉穩讓我感受到一種穩穩的力量，讓我覺得，這樣真好，這樣比哭泣好。

哭？好像已經很久沒有掉過金豆子了，那就把它們留給更“珍貴”的場合吧。與其渲染負面情緒，不如轉身找解決辦法。

高考時，我如愿考上了理想的大學，而高小鑒像一匹“黑馬”一樣，考出了全市第二名的好成績。他家人高高興興地擺了升學宴，高小鑒請我當同學代表發言。

回想起來時路，想到他那把憋屈的小板凳、白色的收納箱、桌面上的面包屑……我有感而發：“和你做了一年同桌，一直以來，我都是被鼓勵的那個。我想告訴你，你真的很棒。”

高小鑒，如果可以像你一樣樂觀，也許我會考得更好，但這已經不重要了。我想我已漸漸像你一樣，學會收起眼淚，成為一個充滿力量、影響別人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