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狗奶瓶》：兒童片中萌寵的“人格化”表達策略

唐 威

（寧波財經學院,實驗室與現代教育技術中心教師, 浙江寧波 315000）

所謂人格物，在法律層面的定義，“是一種與人格利益緊密相連，體現人的深厚情感與意志，其滅失造成的痛苦無法通過替代物補救的特定物。”[1]而在電影創作尤其是兒童片創作中，這種人格物，是賦予非人類的物體自主意識、鮮明性格和情緒情感的藝術形象。這種人格化的“物”，既可以是具有童話色彩的卡通物，也可以是與人類友好相處的動物。而它們共同的特點都是在不失物性的同時具有靈動的人性。在第32屆金雞獎最佳兒童片《小狗奶瓶》中，影片主要通過情感機制、游戲機制和視聽機制對萌寵進行了“人格化”的表達。

一、“人格化”的情感機制

羅素曾說，藝術就是情感。美國《情感論》的作者諾爾曼·丹森說：“一個真正意義上的人，必須是有情感的人。”兒童文學作家曹文軒曾說，情感是兒童文學的生命。電影巨大的情感感召力會引起觀眾強烈的情感共鳴。寵物題材電影亦是如此。比如廣受好評的寵物電影《忠犬八公的故事》《一條狗的使命》。兩部影片都感人至深，講述人與寵物之間的美好情感。《小狗奶瓶》也是建立了“人格化”的情感機制，通過一系列事件來呈現寵物奶瓶的美好品質和真摯情感。比如它與主人好好之間的默契和友誼。早上奶瓶會叫醒好好，夜里會陪伴睡不著覺哭鬧的好好。參加寵物比賽時，奶瓶會跑過來安慰害怕到哭起來的好好，給她自信和勇氣。又比如它對主人好好的忠誠。當奶瓶看到主人的尋狗啟事，便踏上尋找主人的苦旅。影片嵌入“流浪兒”（本片中為“流浪狗”）的敘事模式，既以底層性的視角來觀察社會環境中流浪狗艱難的遭遇和珍貴的情誼，也以曲折敘事的形式升華了寵物與主人之間忠貞不渝的情感。

心理學有“寵物人格”的概念，寵物有著令小朋友喜歡的品質，比如溫順忠誠、熱情活潑、機警自主等。現代社會，寵物也常常作為家庭成員，給兒童帶來親密的依戀體驗和安全的陪伴感受。寵物一直是人類的好朋友，更是兒童忠誠的伙伴。影片的主題曲《我是奶瓶》唱道：“你問我為什么你不說話，為什么直搖尾巴。雖然我不說話但我不傻，我明白你內心的想法。”朱光潛提出的“移情審美”認為，移情作用就是人在觀察外界的事物時，會將自身設身處地地處在真實的境地給沒有生命的物體賦予生命，給予它人類才會有的感知、思維、感情、意識以及活動。[2]在兒童片中，具有人格化的寵物，在軟萌的外表下有著美好的品質，使得生命中的感動肆意流淌，從而俘獲兒童觀眾純潔善良的心，給兒童觀眾帶來感動的移情審美體驗。

而兒童對于電影的接受過程，就是影片中描繪的生活圖景和情感世界與兒童的知、情、意系統相互作用的過程。人格化的“物”是兒童片中人物形象的重要組成部分。而這是以兒童的思維模式為基礎的。兒童有自己的一套思維邏輯方式，是與成人有著明顯不同的泛靈論下的思維狀態。泛靈論思維是兒童思維的突出表現，即兒童會把無生命的物體看成是和自己一樣有生命的存在。在兒童片中這樣的人格化的“物”，主要通過兩個層面展現出來：首先是還原和保留物的自然屬性，物的自然屬性會增加影片的趣味效果。“以動物為主角的故事寫得好和寫得糟的關鍵分別，是有沒有把動物的……豬趣、狗趣、耗子趣、熊趣、山羊趣……寫出來。”[3]而這些“趣”也恰恰是動物的個性特征，從而增添了形象本身的趣味性和生命力。其次是在自然屬性的基礎上，賦予物體的人格屬性。這一屬性是以兒童的思維方式和認知能力來構建物體的性靈感和故事的童話感。這些被賦予生命和人性的物體，通過與人類互動中所產生的情感鏈接，從而讓兒童能夠在泛靈論的思維下產生認同感和代入感。

二、“人格化”的游戲機制

著名兒童心理學家朱自強認為游戲是最適合兒童身心發展的一種活動形式，“游戲之于兒童，是其生活本身，游戲的意義即生活的意義，游戲是純粹的生活，生活是純粹的游戲。在兒童生活中，游戲是一種精神的體現，游戲是兒童理解、體驗、超越生活的方式。”[4]在現實生活中，兒童大部分的時間都是處在游戲的情境中，或者說，兒童參與的大部分活動都是以游戲的形式進行的。兒童是游戲著的兒童，游戲是兒童著的游戲。游戲是兒童的一種娛樂方式，是一種天然的、本能的、原發性的生命精神，是兒童生活的重要組成部分。在以寵物為題材的兒童片中，其目標受眾依然是兒童。因此需要對寵物設計“人格化”的游戲機制，來增強兒童觀眾觀賞的趣味性和參與感。

游戲的“游”是游玩的意思，表示動作的呈現；“戲”是嬉戲、嬉鬧的意思，表示娛樂的感受。所以游戲在兒童片中作為元素的特點，既有“游”的動態性，也有“戲”的娛樂性。即游戲是一種動態的娛樂過程。在《小狗奶瓶》中，奶瓶剛進好好家時，會和家里的電動吸塵器、毛線、爆米花等戲耍，體現出奶瓶萌態可掬的奶狗形象。之后奶瓶與主人好好的情感鏈接也是通過一系列的游戲來進行。比如好好要帶著奶瓶參加萌寵比賽。比賽前進行的訓練以及比賽過程都是以游戲的形式展開，贏得比賽后好好也是帶著奶瓶去海邊嬉戲玩耍。同時，對奶瓶品質的塑造也是通過妙趣橫生的事件和滑稽搞笑的游戲情節來呈現。比如奶瓶與流浪狗小黑一起智勇雙謀，在捉迷藏式的游戲中完成對兩個偷狗賊的戲耍和教訓。類似于警匪片的追逐情節、漫畫式的形象塑造、情節劇式的節奏風格，這些動作設計賦予兩只狗人格化的特征，既符合兒童的年齡特征和心理模式，也使影片充滿了觀賞性和愉悅性。

游戲機制是一種通過游戲環節讓兒童了解生命意識和價值觀念的方式，也是促進兒童觀眾喜歡、接受和欣賞萌寵題材兒童片的重要方式。游戲給兒童提供了鞏固他們所獲得新的認知結構以及發展他們情感的機會。在兒童片中，游戲精神的傳達，主要通過富有娛樂性的情節、自由自在的幻想、幽默滑稽的形象動作和語言，以及一系列乖謬、荒誕、反差的藝術手段的運用，從而營造出妙趣橫生、輕松愉悅的觀賞氛圍。兒童片中的游戲機制傳達的是一種價值觀和生命態度，兒童片的任何題材包括萌寵題材都應融入游戲機制。兒童群體就是以追求快樂、解放天性為接受原則的受眾群體。在以寵物為主角的兒童片中，則需要為寵物量身定制游戲化情節，通過一系列的動作來強化萌寵的性格，從而在游戲中實現對萌寵形象的“人格化”塑造。

三、“人格化”的視聽機制

一部優秀的影片往往是視聽的完美融合和共同作用，視聽的相互通融帶來通感的心理效應，從而產生深層的審美效果。兒童片的主要服務對象是兒童，因此在視聽語言上也要滿足兒童的審美訴求和心理需要。在以寵物為主角的兒童片里，則需要在視聽機制上對萌寵進行“人格化”的塑造，以符合兒童身心發展特點的表達方式，即使影片的視聽呈現更容易被兒童理解接受，同時也是寵物題材影片進行戲劇化、故事化敘事的內在要求。

首先是寵物主觀鏡頭的使用。電影常常通過主觀攝影的技巧，使觀眾容易被誘惑而參與到屏幕事件中去。主觀視角表現的是電影中的第一人稱“我”的眼睛所看到的事物。以攝影機擬人化的方式代替“我”的雙眼，直擊“我”所目擊的場景，因而具有強烈的主觀色彩。主觀視角更容易調動觀眾的注意力和參與感，引起觀眾的情緒共鳴和心理感應，從而獲得新奇的感同身受。《小狗奶瓶》中運用了豐富的主觀鏡頭，以低機位的拍攝方式來模擬奶瓶的第一人稱視角，將鏡頭對準家中的物件和玩具、人物行走時的腿部和鞋子、外面的景色等，

呈現奶瓶眼中的世界。同時，片中多次出現奶瓶目送好好乘車離去的場景。通過奶瓶與好好的目光互動，達到一種人性化的情感交流效果。這種鏡頭交換的目光互動也出現在奶瓶與流浪狗小黑之間，刻畫出兩只流浪狗惺惺相惜的街頭情誼。當然作為“人格化”鏡頭策略，這種主觀鏡頭呈現并非一定是寵物自身的真實所見。但卻能在最終的剪輯過程和導演思維下，使寵物形象更具有人格化，也使影片更具有人情味。其次是用大特寫鏡頭拍攝奶瓶的面部，捕捉奶瓶簡單干凈的眼神，呈現出奶瓶人格化的心理和情緒，帶給觀眾深情款款的感受。影片中好好離去后，特寫鏡頭下是奶瓶的失落憂郁；在看到尋狗啟事時，特寫鏡頭中是奶瓶對主人的深切思念；與好好團聚時，特寫鏡頭里是奶瓶的喜悅激動。特寫鏡頭將寵物表情“人格化”，更能令觀眾感同身受。

除了鏡頭語言的“人格化”，影片對聲音設計也進行了“人格化”的處理。在奶瓶與好好的互動中，奶瓶會發出各種聲音與好好進行情感交流。影片以萌寵為主角，因此在劇情設計上賦予萌寵與兒童主角同等表達的權利，給予奶瓶足夠的“說話”時間和空間，從而實現萌寵“人格化”的表征體現。而在奶瓶流落街頭時，影片則以歌曲《與孤單同行》作為畫外音，“這是一次旅行，考驗著生命……這是一次旅行，與孤單同行……”在電影中，音樂是形容內心情形和創造特定情緒最有成效的美學元素之一。這首歌曲與奶瓶踽踽獨行的畫面同步展開，在聲畫結合中刻畫出奶瓶艱難的處境和孤單的心境，以塑造人物尤其是塑造“流浪者”的方式對奶瓶進行“流浪人格”的形象呈現，從而喚起觀眾的共鳴和共情。

四、結語

在兒童片的創作中，兒童片的主角不只是兒童，也有人格化的“物”。兒童片《小狗奶瓶》就是以萌寵為主角，在表達策略上對萌寵進行“人格化”的塑造，賦予萌寵以“人”的性格特征和情感特質，從而使熒幕上的萌寵形象富有兒童情趣，符合兒童觀眾的審美心理，帶給兒童觀眾積極的精神感染和心靈熏陶。近些年萌寵電影的日益熱映，也反映出我國現代都市生活中人與寵物之間的文化癥候。不論是在兒童片的語境下還是在其他萌寵題材影片中，萌寵在本質上都是對于人類情感的移情和需求的滿足。因此只有在電影文本和電影語言上賦予萌寵“人格化”的尊嚴和質感，才能塑造出更加立體的萌寵形象，才能賦予觀眾合理的接受機制，使萌寵電影為觀眾帶來溫暖治愈的情感體驗，進而成為我國銀幕上一道獨特而亮麗的風景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