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之佛花鳥畫創新性思考

李珊珊

西安市文學藝術創作研究室

在現代中國美術史上，陳之佛不僅是一名工藝美術家和教育家，同時，他還是一位對我國工筆花鳥畫藝術創新發展有重要意義的大藝術家。

陳之佛（1896-1962年），原名紹本，學名之偉，又名杰，號雪翁，浙江省余姚縣滸山鎮人。1913年考入浙江工業學校機織科，1918年考入日本東京美術學校工藝圖案科。1924年學成回國，而后在校開設工藝圖案科。陳之佛的教學經歷幾經輾轉，曾任上海美專圖案系教授、南京中央大學藝術系教授、國立藝專校長、南京藝術學院副院長等職。

一、形式美的構圖

宋代花鳥畫的文化背景和儒學思想境界對陳之佛繪畫影響頗深，儒學思想下的宋代繪畫講究“士氣”說，格調高雅，格物至精。且在南宋時期的理學思想更強調主觀意識的能動性。

“經營位置”是南朝謝赫在六法論中提出的，它就是我們今天所說的“構圖”。歷代畫家共同認為這是繪畫創作中一個非常重要的部分。兩宋繪畫的院體風格對陳之佛影響較深，基于院體花鳥畫構圖的程式，先生對花鳥畫構圖提出了新的見解：花鳥畫在構圖上容易造成千篇一律的情況，在構圖的形式化上下些功夫，方可使花鳥畫多些變化和生氣。

《老梅》圖，采用傳統豎式構圖，畫面僅有一株盤枝錯節的老梅，自下而上布滿畫面，這些繁雜且茂密的梅花在陳之佛的筆下并不覺雜亂，而呈現出了疏密有致、層次分明、整中求變。裝飾形式的花朵，它們疏疏密密地綴滿枝頭，唯美雅致。畫面中構圖繁中求整，頗有形式化美感。畫面的處理整體且和諧，與畫家對物象形態把握和整體構圖創新的意識有直接的關系。

二、裝飾性格調

在日本學習藝術的經歷對陳之佛工筆花鳥畫創作有重要影響。由于對圖案藝術的設計感和對敦煌藝術與器物紋飾濃厚的興趣，陳之佛花鳥畫帶有明顯的裝飾格調。在他所描繪的花鳥畫中將裝飾中的規律感、秩序感巧妙地滲透到線條、造型設計等方面，清新雅致，別具一格。

《秋塘露冷》圖中，陳之佛將荷葉的邊緣處理成細小的、有規律感的圓弧形，排列組合，通過樣式化、圖案化的手法，將無規律的荷葉變得有規律，不定型變為定型。這種荷葉邊緣的表現與陳洪綬、任伯年工筆荷花邊緣處理法十分相似，有很濃的裝飾色彩。在荷葉外輪廓的構成方面，強調了夸張與變形、定型化與規律化的節奏感，使物象造型具有裝飾韻味。

《月夜雙棲》圖中，陳之佛將傳統的雙勾線描，融入西方鋼筆畫和銅板畫線條處理方法。根據樹干結構與細節變化走勢，像素描畫一樣，簡潔又立體地將線條的長短粗細、濃淡干濕、形態與質感用毛筆生動地刻畫出來。與以往寫實表現有所不同，應用新穎的方法處理線條的組織與變化，同樣具裝飾感。

三、清雅的設色

陳之佛注意對色彩中色相、飽和度以及光感的調和，使畫面達到典雅清新的藝術效果。積水法的創造性運用，將寫意畫潑墨潑彩的意韻表達得恰到好處，在我國工筆畫歷史上有跨越式的發展。

日本花鳥畫強調寫實與裝飾性，色彩的色調把握極為細致，畫面具有裝飾美和意境美。這對陳之佛工筆花鳥畫設色的表現有較強影響，他的畫也多以赭色或冷灰打底，營造出背景的靜而凈，在主體物的表現上能運用細微的冷暖對比，使整幅畫面烘托出淡雅、雋永的意境美。

渲染是工筆花鳥畫制作中關鍵的一步。《古代花鳥畫論備要》記，徐煕畫牡丹，僅用墨隨意點染，淡淡的渲染丹色就可表現得惟妙惟肖。可見渲染的方法多種多樣，不是一成不變。陳之佛的《青松白雞》圖中，三只白雞的羽毛，僅在灰色紙上用白粉連染帶絲一次而成，畫得虛實靈動，把雞的結構與羽毛的蓬松質感表現得自然生動。

積水法在陳之佛繪畫中得以進一步運用，他借助積水法將寫意性的潑墨潑彩意韻表現得靈動自然。將寫意畫的水墨性和沒骨畫的撞水撞粉法充分發揮，烘托出畫面的意境和質感。《和平之春》中，碧桃枝干，以清水、赭石、石綠和濃墨為主色彩，使水色相互滲透，使枝干的古樸質感與碧桃的鮮嫩形成對比，畫面清雅別致。

四、具有時代特點

陳之佛先生經歷了中華民國和中華人民共和國初期兩個歷史階段，其作品也呈現出兩種鮮明的基調。

民國時期的作品，《寒月孤雁》《秋江雙雁》《浴雁》等畫作表達著畫者濃濃的孤寂憂愁之感，畫境清寂。雖然在當時的作品中也不是完全沒有嬌艷妍麗和色調比較鮮艷的東西，但是，由于“孤芳自賞”的態度，而總的傾向不可能不出現孤寂、冷落、寧靜、淡泊的情調。

中華人民共和國初期，陳之佛先生的作品呈現出明快絢麗的格調。新中國的誕生鼓舞著每一個中國人，于1959年創作的《松齡鶴壽》為陳之佛生平罕見巨作，這幅畫是為慶祝建國十周年而作。畫家采用了松鶴這一傳統題材，賦予作品強烈的熱情，運用精煉的技巧歌頌祖國萬壽延年，欣欣向榮。《松齡鶴壽》雄健絢麗，這樣一批充滿新中國朝氣的作品，非常富于時代表現意義。

五、對后世的影響

陳之佛繪畫的創新性對后世畫家的影響極為深遠。作為陳之佛入室弟子，喻繼高在繪畫風格上繼承了老師的畫風，結合新時代精神，在畫法上吸收了陳之佛積水積墨的技法和寧靜清新的格調。

北方畫家賈廣健的作品中積水積墨撞粉的渲染技法，依稀可見陳之佛繪畫的影子，畫面具有強烈的裝飾感和清雅的格調。畫者在表現個人特色的同時呈現出符合時代審美的氣息。

陳之佛工筆花鳥畫的創新意義，是將傳統工筆花鳥畫導入現代。他的成就是中西繪畫藝術結合的成果。在歷史時代背景下用自己的學識與思考創新了工筆花鳥畫藝術面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