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羊

宋欣杰

老張對小李，其實是心存感激的。

小李是縣里派下來的扶貧干部，老張是他的扶貧對象。老張的老婆前兩年遭遇車禍，肇事車逃逸，老張花光積蓄才保住老婆的命，可老婆從此智力低下，什么事也做不了。一雙兒女還在上學(xué)，老張也被困在家里，日子過得有些艱難。小李建議老張養(yǎng)山羊：“老張哥，你要提起勁好好干，不出兩年，咱這貧困戶的帽子一定能摘掉。”

過了兩天，小李果然送來三只山羊，讓老張先養(yǎng)著。之后，小李還給張家上高中的一對兒女交了學(xué)費，幫老張向上級申請救助，給老張院子里安裝了太陽能燈。天一黑，燈把院子里照得明晃晃，老張的心也映得亮堂堂。

老張養(yǎng)羊很精心，兩年不到，三只山羊就發(fā)展到十五只。入了冬，羊價開始一路飆升。小李勸老張別急著出手，到春節(jié)前再賣。老張記著小李的好，總想著要答謝，小李卻說：“這都是我該做的，你別放在心上。”

這天上午，小李又來看望老張。兩人正聊家常，小李接了個電話。“半只不行，必須得弄一只全羊！”小李的話說得斬釘截鐵，有些霸道。

小李走后，老張回想之前的情形，不禁心里一凜：他這話莫不是故意說給我聽的？老張自知欠小李人情，為表謝意，送兩只羊也不為過，只是小李的暗示讓他有些不快。再說，要殺親手侍弄大的羊，老張也下不去手。

接下來的幾天，老張都有些魂不守舍。白天干活時丟三落四，晚上一閉眼，耳邊就響起羊的慘叫聲，驚得他趕緊從床上爬起來。去到羊圈，里面的羊都安然臥在地上。數(shù)一遍，十五只一只不少。鎖好羊圈門，回屋再躺下，還是整晚睡不安穩(wěn)。

年關(guān)將近，小李又來找老張，讓他把山羊處理一下：“趁著價格高，留四只母羊，剩下的都賣了吧。”

老張賣了十只羊，叫來小李說：“這只你牽走，找人把它殺了吧，我實在下不了手。”“你這是干啥？”“算我給你的年禮。”

小李堅決不要，老張有些迷惑：“你不是說半只不行，得弄一只全羊嗎？”

小李笑了：“我表弟在鎮(zhèn)上開生肉鋪，我讓他留一只全羊，準(zhǔn)備送給你家過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