庚子年一場大考

姜浩峰

2月2日，面容清癯、略顯憔悴的鐘南山再次坐在媒體鏡頭前，對于新型冠狀病毒引起的肺炎疫情，他說：“確診數量現在是升高，可能還會持續一段時間，但是我相信不會太長。”這無疑給了全國人民以信心。

疫情迅猛如火。回顧17年前的非典，從2002年12月15日廣東河源報告第一例患者，到2003年8月7日，全球總計8422人感染，919人死亡。其中，中國內地累計病例5327例，死亡349人。

而如今，自2019年12月從湖北省武漢市發現多起病毒性肺炎病例，在短短一個月的時間里，新型冠狀病毒引起的肺炎確診人數已超過當年的非典確診總人數，死亡人數已超過當年中國內地死亡人數。可見此病毒傳播力之大，傳染速度之快。

中國能否比17年前更快結束疫情呢？

考題是相當艱難又復雜的——

沒有一個國家有這么大的人口基數，沒有一個國家有這么多超過千萬人口的都市，沒有一個國家有中國春運這樣大規模的人口遷徙。在應對新冠病毒疫情這場重大公共衛生事件時，所有的緊迫性、復雜性和棘手性，都被如此國情進一步的放大了。

面對疫情的跨地域快速擴散，中國如能動員整合全國之力，并與國際社會有效協同，建立一套跨部門、跨區域、跨國界的應對突發公共衛生事件的現代協同治理模式，不僅對控制疫情有重大意義，也將進一步推進國家治理體系與治理能力的現代化，推動制度優勢更好地轉化為治理效能。

快與慢

“現在內心是一種內疚、愧疚、自責的心態。如果早一點兒決定，早一點兒采取措施，比如，在1月12日左右就關閉離漢通道，效果可能會更好，疫情會有所緩解，對全國各地的影響會更小。”大年初七，湖北省委副書記、武漢市委書記馬國強在接受央視采訪時對全國人民如是說。馬國強披露，2019年12月27日，武漢就有醫院發現幾名患者，在醫治的過程中，采用普通抗生素不管用。12月30日、31日，武漢其它醫院有類似的患者，所以上報了國家衛健委。

今年1月12日、13日，隨著病例數增加，武漢采取了機場、高鐵測溫的措施。記者注意到，正是在那時候，世衛組織命名了“2019新型冠狀病毒”（2019-nCoV）。這意味著冠狀病毒家族又一成員開始進入人類社會，危害人類健康和生命安全。此前，2003年的非典（SARS）和2012年的中東呼吸綜合征（MERS）疫情，都是由冠狀病毒引起。

一種新的冠狀病毒出現，如何才能戰勝疫情呢？這需要速度。按照鐘南山的話說，就是“早發現、早隔離”。唯如此，才能跑贏病毒傳播的速度。然而，湖北方面，按照馬國強自己的話說，是“由于我們的工作沒做好，沒有當機立斷，導致疫情輸出到了國內、國外。”疫情這個魔鬼，逃出了潘多拉的盒子！

湖北省中西醫結合醫院呼吸與重癥醫學科主任張繼先是最先上報者。她的上報，本可以為更早戰勝疫情贏得時間。

2019年12月26日，張繼先在診治過程中發現一對老夫妻患了同樣的病：一樣的發燒，一樣的咳嗽，就連拍出來的胸片都一樣。這讓張繼先起了疑心。因為老夫妻家就住在醫院附近，張繼先索性讓他們把兒子也叫來。兒子沒有癥狀，經CT檢查，他的肺部與父母的肺部有同樣表現。

“傳染病！”張繼先的腦際一下子反應過來。同一天，掛了張繼先號的，還有一位來自華南海鮮市場的商戶，竟然與老夫妻的病征一樣。甲流？乙流？合胞病毒？腺病毒？鼻病毒？衣原體？支原體？所有的與流感相關的檢查都做了，全部是陰性，也就是說，這極有可能是一種新病毒，且具有傳染性！

第二天，張繼先向院領導匯報了情況，院方立即上報江漢區疾控中心。12月28日、29日，新病例接踵而至，患者都是來自華南海鮮市場。

12月30日，武漢市中心醫院的醫生李文亮看到一份病人的檢測報告——SARS冠狀病毒高置信度指標呈陽性。這讓他大吃一驚，于是在同學微信群中發言，稱“確診7例SARS”。李文亮的同學，大多是臨床醫生。他稱，之所以發這么一句話在群里，是希望同學們在工作中做好自身防護工作。消息發出后，武漢公安找到他，讓他簽署了一份訓誡書。

如今回看，當時有3個醫學交流群發布類似的消息，群名分別是：武漢大學臨床04級群、協和紅會神內、腫瘤中心。疫情初期，這些信息并不完全準確，甚至有夸大的成分，但也未引起有關部門足夠的重視，甚至還引起了一些部門的誤解。

被警方訓誡的李文亮繼續在醫院上班，于1月10日出現咳嗽癥狀，11日發熱，12日，也就是在世衛組織確定新型冠狀病毒名稱的同一天，他住進了自己工作的醫院，被隔離治療。

與馬國強表示的武漢封城決定慢了不同，國家層面在獲悉武漢疫情后的舉動，堪稱火速。2019年12月31日上午，國家衛健委專家組抵達武漢，相關病毒分型檢測、隔離治療、終末消毒等工作開始。而其中特別值得一提的，則是用創紀錄短的時間甄別出病原體，并及時主動地向世界衛生組織和其他國家分享有關病毒基因序列。

對此，世衛組織總干事譚德塞（Tedros Ghebreyesus）在不同場合多次盛贊中國。1月28日，在北京與中國國家主席習近平會見時，譚德塞說：“中方采取的措施不僅是在保護中國人民，也是在保護世界人民，我們對此表示誠摯感謝。中方行動速度之快、規模之大，世所罕見，展現出中國速度、中國規模、中國效率，我們對此表示高度贊賞。這是中國制度的優勢，有關經驗值得其他國家借鑒。”

2003年的非典疫情，從SARS病原體的發現到病毒檢測診斷、基因組序列測定，中國內地的首創紀錄全部為零。當時有人不服氣，比如，軍事醫學科學院微生物流行病研究所原副所長祝慶余就稱，在香港大學于2003年3月22日公布看到冠狀病毒前一天，他的團隊也拍攝到了冠狀病毒的照片。然而，畢竟祝慶余所在的研究所是遲至當年4月11日才通過新華社公布確認SARS病原體為冠狀病毒的。先期拍攝到，與最終確認并對外公布之間，確實有許多步驟要去做，而這個過程，當年來說，內地比香港大學慢了。

17年過去，中國在冠狀病毒科研領域的進步，通過這次創紀錄的甄別，得到再次印證！外媒注意到，西非的埃博拉病毒流行期間，當地疾病預防控制中心用了2個月的時間鑒定出完整的基因組序列，又經過6周才對外公布。美國的豬流感病毒流行期間，美國疾病預防控制中心用了近1個月才識別病毒。而在這次中國的新型冠狀病毒流行期間，中國科學家僅用了1周多的時間完成病毒鑒定和測序。

在科研能力進步的同時，中國對疫情的控制能力、對患者的救治能力是否有提升呢？

寒雨連江夜，萬里赴戎機！1月24日己亥年除夕，解放軍3支醫療隊共450人，分別從上海、重慶、西安三地出發，于當晚23時44分全部抵達武漢機場！在這個不眠之夜，上海市第一批馳援武漢的136名醫護人員，乘坐東方航空MU5000航班抵達武漢。這是民航首批執行馳援武漢任務的包機航班。當天，廣東省馳援湖北的128名醫療隊隊員也緊急整理行裝，趕赴武漢。北京、江蘇、四川……各地醫療隊、醫護人員不是到達武漢，就是在去往武漢的路上。當時國家衛健委共組建6支1230人的醫療救治隊馳援武漢，同時召集6支后備梯隊隨時待命。穿軍裝和不穿軍裝的“白衣戰士”們，投入到與病毒搶奪鮮活生命的戰爭中。

減與增

在疫情發生后，中國政府按照“乙類傳染病、甲類管理”開展疫情防控，如此增加防控力度，所依據的是《中華人民共和國傳染病防治法》;另外，根據《國家突發公共衛生事件應急預案》，超過30省（區、市）啟動突發公共衛生事件一級響應。

在中國進入抗疫關鍵時期之際，國際社會總體上愿與中國合作，共遏疫情。

2月1日，俄羅斯總統普京向習近平主席發出慰問電，朝鮮勞動黨委員長金正恩向習近平致親署信。兩個友好鄰邦力挺中國抗疫。此前，日本外相茂木敏充稱“日方對中國抗疫表示敬意。遇到困難時傾力相助的朋友才是真朋友。日方愿同中方一道，共同應對疫情威脅，向中方提供全方位支持幫助。”日本漢語水平考試（HSK）事務所在捐贈給中國湖北高校的抗疫物資上附了八字寄語：“山川異域，風月同天”，感動了許多中國網友。

巴基斯坦政府從全國公立醫院的庫存中調集30萬只醫用口罩、800套醫用防護服和6800副手套增援中國。

韓國外長康京和對中方抗疫表示贊賞，并稱，鄰居間面對困難應當相互支持、相互幫助。韓國的200萬只口罩、100萬只醫用口罩、10萬套防護服、10萬個護目鏡陸續增援武漢。

新加坡國家發展部長黃循財稱，中國正在竭盡所能，堅決控制疫情，減少疫情向境外擴散。新方與中國政府已建立有效的溝通機制，共同應對疫情。

對于中國周邊國家來說，支持中國抗疫，也是在盡可能地保護自身國民的安全。在全球化時代，沒有任何一個國家會是一座孤島，更遑論中國這樣一個位處亞歐大陸東方的擁有14億人口、城鎮化率突破60%的開放的大國。中國遇到麻煩，對世界上任何一個國家來說，總體上都不會是一件好事。

疫情爆發以后，中國的一些工廠正加班加點恢復產能。春節前夕，光是廣東省就組織了該省29家口罩生產企業的22家恢復生產。2月2日，工信部消費品工業司副司長曹學軍披露，此時中國口罩產能恢復至60%左右。醫用防護服方面，從1月28日的日產8700件，提升到2月1日的2萬件。

上海市經信委此前亦透露，緊急融資50億元，用于支持上海市疫情防控所需物資重點生產和供應企業。

某種程度上說，疫情對中國就是一場和平年代沒有硝煙的國家超限戰，一場對抗病毒的戰爭！在這場抗疫之戰中，中國整個國家的平戰轉換的運轉能力，將得到一次錘煉。

數據顯示自除夕至大年初七期間，道瓊斯指數下跌3.1%，標普跌3.0%，納指跌2.68%。2月3日，滬深兩市不出意料地雙雙大跌，旅游、科創等跌幅居前。李放認為，這符合21世紀以來非典、甲型H1N1和H7N9禽流感等歷次大的全球疫情爆發時的全球證券市場走勢。

英國《金融時報》評論員邁克爾·麥肯茲（Michael Mackenzie）更是認為，歷史經驗表明，疫情達到峰值后，經濟就會實現較快復蘇，并且預期投資者將會重新設定對2020年的樂觀投資理念。哈佛大學經濟學教授肯尼思·羅格夫（Kenneth S Rogoff）則謹慎樂觀，認為基于過去類似疫情案例，最有可能的情況是，危機將被證明是暫時的，經濟影響將得到相對遏制。

俞敏洪的新東方所遇到的情況，與如今新冠病毒疫情下的各類培訓機構類似——學員數銳減，特別是4月北京市政府決定，所有培訓學校停課。當時，俞敏洪為了應付前來尋求退費的學員，從朋友處借了2000萬元。退費結束后，俞敏洪飛往加拿大。由于來自北京疫區，他被加拿大政府強制隔離了一個星期，不僅不能和老婆孩子相聚，還沒有了活動自由。隔離期間的俞敏洪每天寫文章，為自己，也為員工鼓勁。疫情結束以后，俞敏洪回到北京，新東方迎來轉機。

春節之后，一些培訓機構紛紛推出線上課程，價格比線下課程便宜三成—五成。在疫情危機時刻，這些機構似乎比當年的俞敏洪看到更多商機。而如今的網絡條件也足以支持此種做法。

危機與必勝之信心

2月2日鐘南山明確表示，疫情不會全國性爆發。此前，鐘南山還曾對新華社說過，對于新冠肺炎，目前已經有了不少的解決方法，現在的生命支持的技術已經有了很大的提高。“對肺、肝、心臟、腎、胃腸、血液，這些都有支持技術，所以現在的支持技術比17年前強多了。”因此，鐘南山稱，死亡率肯定會再降低。

上海醫療救治專家組組長、復旦大學附屬華山醫院感染科主任張文宏則認為，這次對抗新型冠狀病毒，是歷史上從未有過的對決：超級疫情VS舉國之力。

“在這兩周的關鍵黃金窗口，中國人民在政府的統一領導下采取的聯防聯控策略，不僅僅是在武漢，在全國各地都是如此。武漢的強效防控措施也在目前其他‘高危省市實施，包括湖北其他市區、和武漢比鄰的湖南和河南。”張文宏表示，“我還看到了河南省副省長在縣城督導生產給湖北用的口罩和防護服。我也在美國工作過。很難想像美國的州長會在圣誕節在工廠里督導生產另外一個州的防護用品。”看到這些，作為抗疫專家，張文宏認為，這一個庚子年的這一場大考，中國一定可以過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