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鄰的“摳門”與“豪舉”

□ 璞石

早些年，國家機關、企事業單位等都建起了干部職工“經濟適用”房。過了幾年，高校也開始依葫蘆畫瓢。當時校內教職工嚴格按照職稱、職務與工齡等多項指標排序買房，這樣同住一棟樓的教職工年齡基本相近。

同住一樓，我的左鄰是曾教過我力學課，僅較我長十歲的物理學院羅教授。他的老伴周老師是位中學教師，退休后不慎摔傷了腰，外出只能靠輪椅。

按購房條件，羅教授完全可以住更好的樓棟與樓層，但考慮老伴的情況，他主動“降等”選擇了一樓，與我這個老學生為鄰。原本親密無間、進出成雙的一對老夫妻，現在在輪椅邊前呼后應、形影不離，更是成了校園中別樣的風景。

享受國務院特殊津貼待遇的羅教授與周老師退休薪金頗豐，早就可以過上請保姆、衣來伸手、飯來圍桌的生活。而自從周老師腰傷后，羅教授幾乎包攬了所有的家務活，以及兼做老伴輪椅的“動力”，還專職擔任老伴上下各類交通工具的“公主抱”護花使者。

平日，他們出行都是擠“免費”公交、鉆“福利”地鐵，從不坐“要錢”的出租車。寒冬，兩老捂著多數年輕人都未見過的熱水袋，背靠沙發或床頭依偎取暖。酷暑，他們坐在樓下雜屋間，“心靜自然涼”地慢搖蒲扇熬三伏。總之，再冷再熱，兩老也不會舍得開啟在北京工作的女兒女婿幫他們購置的空調。

兩老對自己“摳門”，對別人卻很慷慨。

大凡到過他們家的客人都知道，只要有客人進門，兩老立馬毫不猶豫地開空調。于是有人調侃，兩位老人家舍不得開空調，專“蹭”客人“帶”來的暖氣和涼風。

工作時，他們省吃儉用，曾資助過不少經濟困難的大學生、中學生。

今年羅教授虛歲八十，周老師滿七十五，曾經的學生年初就商量，準備回校為兩位恩師齊做大壽。沒想到，從未辦過壽慶、厭倦排場的羅教授此次倒是欣然答應了，但原則是不收禮、不收錢。大家聚在一起開個會，聊聊畢業后各自的成長，并由兩老出資宴請“來賓”吃餐便飯作為答謝“閉幕式”。

學生們都知道和藹可親的羅教授說話算數，還有著一種倔脾氣，若不按他說的去做，哪怕是大庭廣眾之下，他也會“訓斥”人，甚至拂袖而去。

開會那天，老少賓客來了兩百余人，令人納悶的是，兩老還邀請了一家企業的代表“與會”。難道兩老也學會了拉贊助？

直到自薦的主持人叫停大家“憶昔撫今”的興奮發言，才輪到羅教授有“完整”講話的機會。其實，羅教授也只簡短地說了一句話，宣布了一件事。

“看到和聽到大家快樂地成長，我們非常高興。今天趁我們老兩口進入和即將進入耄耋之年，各自向曾經工作過的學校捐贈一套教學設備，以對珍愛的教育事業再盡點綿薄之力。”

他的話音剛落，會場上一片“嘖嘖”聲后，立刻響起了雷鳴般的掌聲。接下來，企業代表為羅教授的講話做了一個“注釋”。

“羅教授與周老師捐贈的兩套設備是當前最先進的多媒體教學設備，共耗資六十余萬元。設備早已安裝到學校，等會兒請大家去樓上教室觀摩，我們公司有技術人員在現場演示。”

誰也沒料到的捐贈之事瞬間把“聯誼會”推向熱議高潮。

平常極為節儉的兩位老人的“豪舉”仿佛給在場所有人上了一堂生動的品德課。他們真摯的行動袒露了對奮斗一生的教育事業的執著情懷，同時也為“德高為師、身正為范”給出了別樣的精彩詮釋。

璞石有話說

在我國，像羅教授、周老師這樣極其克己奉公的老教授、老教師還真不少，他們為祖國的發展，為培養人才付出了畢生精力。然而，他們的子女大多在外地打拼。大部分的老一輩知識分子成了無人照料，又“吝嗇”為自己花錢的空巢老人。平日我也盡力為認識與不認識的老人，乃至所有人做點力所能及的小事，與此同時，在自己的夕陽人生中也獲得了欣慰與樂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