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劉海明 董莉
內容提要 5G實現了信息傳播從以文字、圖像和視頻為主的平面傳播到以虛擬現實為代表的沉浸式傳播之技術革新,萬物互聯為用戶開創出更多優質的傳播體驗。同時,這種人與萬物鏈接產生的應用模式,也讓傳播主體的角色定位不再局限于一般用戶,而是演變成新時代的“沉浸人”。隨著5G技術走向實際運用,剖析沉浸式傳播的一些新的特點與面向,反思“沉浸人”的行為表現與現實憂思則對未來具有重要意義。
5G,即第五代移動通信技術。工信部在2019年6月6日正式發放5G商用牌照,意味著我國5G商用元年的到來。從中國通信研究院發布的《5G經濟社會影響白皮書》中了解到,5G技術具備提供至少10倍于4G的峰值速率、毫秒級的傳輸時延和千億級的連接能力。這種能力不僅僅代表著通信技術的演進,更是意味著通訊時代將擁有更加強大的信息發布能力和數據超鏈接功能,它比以往任何一次的技術換代所產生的影響都更加深刻。
作為通信科技領域近期的關鍵熱詞,5G并不是簡單的“4G+1G”,5G具備著高速率、低時延、鏈接萬物的技術特點,能夠更有力地解決傳播過程中的卡頓、容量有限、場景實現更加真實的虛擬等問題,實現無所不傳、無所不包、萬物互聯的技術體驗。隨著我國5G通訊基站的建立,5G離我們越來越近。5G擁有的強大信息發布能力和數據鏈接功能標志著,我們已經身處以沉浸傳播為主導的智媒時代。同時,5G所架構的技術創新也不斷地在深化——人既是信息的發送者,也是信息的接受者。傳播變成以人為中心,沉浸式傳播中的“沉浸人”便成為當前受眾的代名詞。進一步講,5G技術營造的沉浸式傳播滿足了人們的多維度需要,在這個時代的沉浸式傳播中,“沉浸人”的行為表現及屬性特征將發生新的變化,受著傳播技術所牽制,同時也影響著傳播環境的再塑造。
沉浸(Immersion)一詞最早出現在心理學研究領域,1975年美國心理學家米哈里·契克森米哈賴提出,“用來解釋人們在某些日常活動中為何會全身投入,注意力高度集中,過濾掉所有不相關的知覺,進入到一種沉浸的狀態”[1]對于傳播學領域而言,“沉浸”問題的研究源于對虛擬現實技術的探析。虛擬現實技術不僅制造了一個能夠跨越時間和空間限制的傳播過程,還營造了一個能夠作用于人類身體的虛擬自然環境,用戶可以完全置身于虛擬環境之中,能夠感知和操作虛擬世界中的各個對象,并且可以主動參與其中對各種事件的逼真感覺,同時產生相應的感知交流[2]。正是這種對虛擬技術的利用,向用戶傳達更加完整的實踐環境和體感操作,使得人與技術的交互逐漸趨向于人與環境的相互作用,從而制造出一種全新的傳播方式——沉浸式傳播。近年來,計算機圖形、大數據鏈接、模擬識別、人工智能等技術都是軍事、教育、醫學等眾多領域渴望取得研發突破的主要內容。這些技術的最終目標,都是為提升用戶傳播體驗。致力于讓用戶更好地沉浸其中,實現跨時空交流的同時,享受這種傳播方式所帶來的樂趣。
“沉浸”不僅僅是基于虛擬現實技術所帶來的真實感,這就是為什么關于虛擬現實技術研究較早,但真正帶來沉浸高峰體驗的不是那些并非百分之百模擬真實世界的圖形界面,而是具有一定“虛構”性,并且包含各種網絡關系的網絡游戲虛擬空間,因為真正能夠帶來沉浸式體驗的不僅僅是圖像的仿真,還有各種媒介信息空間對文化的隱喻[3]。尼爾·波茲曼說過,“每一種媒介都為思考、表達思想和抒發情感的方式提供了新的定位,從而創造出獨特的話語符號。”虛擬現實技術開創的不僅是沉浸式傳播這一新型的傳播形式,營造傳播的過程同樣標志著一種新的文化隱喻的泛在。
同時,沉浸式傳播還具有另一方面的含義。隨著技術的發展,作為一種全新的傳播方式,沉浸式傳播以不同的形式呈現在人們生活中的各個方面。學者李沁認為,沉浸傳播是以人為中心的,開放的媒介形態,包括所有的新舊媒介形式,所有可能產生、傳播、展示、接收信息的,有形無形的媒介形態,包括環境本身,更包括人作為媒介形態的一種傳播方式[4]。沉浸式傳播的模式包含了過往出現的所有傳播形態,將媒介與人更緊密地融為一體,大眾傳播和人際傳播之間的界限將難以劃清。同時,沉浸式傳播使得媒介不再局限于傳統意義上的傳播時間與空間維度的束縛,身體、感官、技術和媒介的交互將成為常態,人既是傳播中心,也是媒介本身。如今的電子設備都具備大數據挖掘觸摸式交互、語音識別、體感技術和增強現實等功能,為用戶提供更加便捷和真實的傳播場景。這種人機交互,難分你我的現象代表著沉浸式傳播隨著時代發展不斷被深化。
首先,5G技術將會推動人工智能產業迅速發展,加速全面沉浸式傳播的實現。此前,大多數VR、AI等虛擬現實智能技術都僅僅停留于初步研發階段,需要海量數據上傳云端,深度開發需要更高要求的通訊速度和更短的傳播時延,用戶的使用體驗感不佳,實現社會普及仍“任重道遠”。而5G技術的高帶寬、高可靠性能夠解決這一問題。沉浸式傳播依托于虛擬現實技術,從傳播方式來考量沉浸式傳播,具有沉浸式的,代入式的。從傳播的效果看,是讓你沉浸,達到一種身心一體的愉悅體驗[5]。5G將有助于提升沉浸式傳播體驗的效果,使得傳播過程更加直接、高效、生動。
其次,視頻化將成為沉浸式傳播主要的內容表達。5G具備強大的系統容量,且支持圖像、數據、語音、影像等多種內容的高效傳輸。4G的最高峰值傳輸速率是每秒100M,下載一部電影可能需要數小時的時間。而5G的峰值最高可達每秒10Gb,速度是4G的100倍,視頻傳輸限速將不再成為難題。同時,沉浸式傳播時代的媒介產品呈現的形式將更加清晰化、虛擬化、立體化、互動性強,5G技術具備的能力正好契合了沉浸式傳播過程中對內容高品質的要求。從2019年起,5G技術開始服務于新聞報道活動。2019年全國兩會期間,天安門、人民大會堂、會議中心、部分分會場區域都已實現5G信號覆蓋。網絡高清直播、VR視頻看兩會、4K高清信號實時回傳等技術,讓用戶通過5G享受更沉浸式的體驗。
再次,以5G技術為代表的沉浸媒介將重新界定“媒介”的邊界。5G具有以人為中心、無時不在、無處不在、無所不能的傳播功能,傳播者也是接收者,共同進入沉浸式體驗。在沉浸媒介中,人、媒介、環境互為彼此,相互交融[6]。5G技術使得萬物相連成為可能,其鏈接技術開創的傳播場景也從一元朝著多元轉變。同時,5G時代的媒介將具備更加豐富的社交功能,媒體中的“社交媒體”劃分區別不再單獨突出,所有媒介都能具備社交平臺。5G技術利用云計算和數據傳輸為用戶擺脫了傳播過程中的眾多阻力,工作和生活都能夠更充分地利用云端和數據,場景移動變得更加易如反掌,眾多的軟件開發也將社交功能設為首選項,用戶工作時能社交,娛樂時能社交,隨時都能社交,正是這種種能力重新定義了什么是媒介。

上文已經對5G時代的沉浸式傳播進行了一定的概括,可以理解,沉浸式傳播是以人為中心的傳播方式,受眾既是信息的發布者,又是信息的接受者,人們被周圍無處不在、無時不有的泛在網絡包圍,成為沉浸式傳播過程中的“沉浸人”[7]。這種媒介技術的發展證實了萊文森提出的“人性化趨勢”理論,媒介能夠模仿人的感覺器官,其發展和演變也越來越接近于人類器官的自然體驗。從這個角度來看,5G時代的“沉浸人”既有人的特性,也具備媒介的特質,他們如魚得水般自由地在虛擬現實和真實世界之間來回切換,沉浸其中,一方面滿足信息交流需求,另一方面也是為獲得高度的身心愉悅。
5G本身的技術發展取向是為了實現媒介與傳播更好地滲透進社會的整個肌體,伴隨而來的真實與虛擬兩個世界的界限越來越模糊,人和媒體逐漸走向一體,達到最大程度的融合。這種融合的背后是信息高度智能化、網絡化和泛媒介化的人類生存狀態。正是5G所創造的這種新型連接方式,為萬物相連提供著有力的技術支持。人們能夠利用5G遠程操控設備,如無人駕駛、遠程醫療、智能家電等應用設備,這種連接方式實現了傳播主體從生物肉體到“現象肉體”的演變。許多事情不需要靠人力進行實踐處理,僅需通過網絡就能實現人的智能化操控。換言之,5G網絡的海量數據連接平臺催生的萬物互聯能夠最大限度地實現人機互動。
另一方面,5G條件下,媒介與人的連接建立了難以分割的關系,但這種技術塑造的融合使人絲毫沒有發覺自己隨時都被媒介信息所包圍,且“無意識”地接收信息,這種連接數量的激增可能走向過載的另一極端[8]。在人與媒介連接的過程中,許多公共信息會擠占本屬于私人的時間和空間,人腦的信息承載量是有限的。詹姆斯·凱恩在《作為文化的傳播》里提到過,“如今公民因過量的傳播和過度參與(overdoses of participation),在許多方面正遭受著痛苦。我們應該提醒自己直面最嚴峻的問題:那就是徹底毀壞了人們有意義的社會生活方式,無法圍繞真正的議題在政治上將人們組織在一起”[9]。同時,這種人與技術的融合也會造成混淆虛擬與真實界限等問題。通過技術構建的虛擬仿真究竟是真實世界客觀存在的?還是人為導演可以安排的?這種沉浸式的技術不僅使得真實與虛擬的邊界日漸模糊,也將強化人們“賴媒介以棲息”的生活方式。
在互聯網飛速發展的今天,虛擬與現實并非獨立劃分,而是相互作用、互通互融,網絡上的虛擬來源于現實生活,同時會反作用于現實社會。正因如此,現實生活也會帶有網絡虛擬的特點。“沉浸人”生活在虛擬與現實之間,自身便會帶有這兩種社會的特點。5G技術實現的虛擬遠程在場,讓“沉浸人”更喜歡使用移動終端進行交流。用戶通過傳感設備在虛擬現實空間中施展自己的實踐活動,在社交網絡交流中“沉浸人”會美化自己的形象或通過模棱兩可的語言來掩飾自己真實的情緒,使得交流的過程處于一個安全的范圍。未來社會的人就是生存于這樣一個虛擬與現實相統一、又相互影響的大環境中[10]。這一時代的“沉浸人”不僅帶有客觀現實的人性特點,也將具有沉浸感、交互性和構想性等虛擬生活的特點。
當然,這兩種社會特點的夾雜也會使人有逃避現實真相的弊端,沉浸在自己幻想的世界里不能自拔。人們在沉浸式傳播構造的傳播環境中所生成的記憶往往會與現實重疊,就此有可能會激發對現實生活的逃避,導致在“虛幻世界”中過度沉溺甚至迷失[11]。美國面部整形與重建外科學會發布過一組調查研究結果,數據顯示,在2017年,有55%的面部整形醫生表示,患者希望通過整形來改善自拍效果,這一數據甚至比上一年增加了13%。技術不斷裹挾人類現實生活和思維審美的情形正在我們身邊發生。
首先,傳播學中的“選擇性接觸”理論表明了人們更愿意理解自己愿意理解的東西,更傾向于記住自己喜歡的東西。沉浸傳播中的信息無處不在,“沉浸人”便傾向于通過各種方式減少成本,依賴便是降低成本的一種有效方式[12]。5G技術正是利用了這一點,媒介環境越來越依賴于通過用戶數據來了解“沉浸人”的需求偏好及行為特點,推送符合其需求的信息。不僅如此,5G應用的目的之一便是為用戶提供更多生動、逼真、有趣的互動場景和體驗,如在游戲中設置豐富的視覺效果和觸感體驗,再比如電影院里不僅僅局限于3D特效的酷炫,還增加了許多讓觀眾身臨其境的觸覺、嗅覺、聽覺等元素,讓用戶沉迷于沉浸式傳播中難以自拔。
其次,這種為用戶“定制”的服務技術,使得“沉浸人” 也越來越依賴于被 “設定好” 的選擇路徑,去跟隨,去迎合,進一步滿足人的主觀需要。但是,這種定制化技術會讓“沉浸人”難以抗拒,形成依賴,深陷沉浸。概言之,這種通過技術伴隨而來的個人安全感,一旦失去導向便會驚慌失措,寸步難行,造成對環境的感知力和敏銳度弱化。
麥克盧漢說過,“一代人的社會習俗往往變成下一代人的‘游戲’準則。”5G技術的發展標志著沉浸式傳播時代的全面到來,在進入這個時代的過程中,技術的提升滿足了“沉浸人”作用于傳播過程的主動性,但同時“沉浸人”對于傳播環境的被動性也是不斷深化“沉浸”的過程。誠然,沉浸傳播中“沉浸人”與傳播環境的互動是必然的,但沉浸式傳播并不是傳播的終極目標。人性、技術、社會環境等多種因素共同作用在每個“沉浸人”身上的能力與效果,會因人而異,存在異化、畸形等風險。未來發展5G技術的過程中,如何正確看待技術,如何掌握沉浸式傳播的發展方向,如何讓技術兼具工具性和堅守倫理原則將成為傳媒界關注的熱點問題。
【注釋】
[1]王瑞琪.沉浸傳播中的“沉浸人”的特征與帶來的變化[J].廣西職業技術學院學報,2016,9(01):97-101.
[2]杭云,蘇寶華.虛擬現實與沉浸式傳播的形成[J].現代傳播(中國傳媒大學學報),2007(06):21-24.
[3]方楠.VR視頻“沉浸式傳播”的視覺體驗與文化隱喻[J].傳媒,2016(10):75-77.
[4]李沁.沉浸媒介:重新定義媒介概念的內涵和外延[J].國際新聞界,2017,39(08):115-139.
[5]李沁.沉浸媒介:重新定義媒介概念的內涵和外延[J].國際新聞界,2017,39(08):115-139.
[6]李沁.沉浸媒介:重新定義媒介概念的內涵和外延[J].國際新聞界,2017,39(08):115-139.
[7]李沁.沉浸媒介:重新定義媒介概念的內涵和外延[J].國際新聞界,2017,39(08):115-139.
[8]慕海昕,彭蘭.新體驗、新風險:5G環境中的人與傳播[J].新聞論壇,2019(03):20-25.我的平板 00:18:37
[9](美)詹姆斯·W.凱瑞著、丁未譯:《作為文化的傳播》,華夏出版社出版,2005年,第110頁.
[10]王瑞琪.沉浸傳播中的“沉浸人”的特征與帶來的變化[J].廣西職業技術學院學報,2016,9(01):97-101.
[11]段鵬,李芊芊.敘事·主體·空間:虛擬現實技術下沉浸媒介傳播機制與效果探究[J].現代傳播(中國傳媒大學學報),2019,41(04):89-95.
[12]段鵬,李芊芊.敘事·主體·空間:虛擬現實技術下沉浸媒介傳播機制與效果探究[J].現代傳播(中國傳媒大學學報),2019,41(04):89-9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