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峰到來前

江志強

雨季，村里受到洪水威脅，深夜時分，鏖戰了數日的戰士們又在大堤上備戰了。再過不久，新的洪峰就會到來，突然，新兵肖杰倒在堤上打滾，捂著耳朵，齜牙咧嘴。

肖杰入伍只有半年多，這次抗洪，他是主動請纓到一線作戰的。

很快，團長帶著通信兵小周沖過來查看，原來，一只蟲子鉆進了肖杰的耳朵里。只見肖杰面色蒼白，汗如雨下，小臉皺得像個核桃，兩只沾滿泥巴的手，緊捂著右耳，渾身劇烈地抽搐著。

團長吸了一口氣，蹲下身，扶住肖杰的腦袋，從小周手里接過激光手電筒，朝著肖杰耳朵里照去，邊照邊說：“蟲子鉆耳朵里，最有效的辦法就是拿手電筒照耳朵眼，蟲子會沿著光源自個兒爬出來。”誰知，團長照啊照，胳膊都舉酸了，蟲子就是不出來。

肖杰疼得都快哭了，連連喊著：“團長，這招不好使，那蟲子不向外爬，好像朝里邊爬了……”團長頭上開始冒汗了，他讓肖杰再撐一會兒，可是，十幾分鐘過去了，那蟲子還沒爬出來。

這下，團長急眼了，戰士們也不知如何是好。情急之下，團長另生一計，拿過軍用水壺，擰開壺蓋，朝肖杰耳朵里灌。

“這叫水淹七軍！”小周明白了團長的戰略，“團長要在小肖的耳朵里灌水，讓蟲子自個兒浮上來。”然而，又是幾分鐘過去了，蟲子并未浮出肖杰的耳朵。

團長放下水壺，讓小周馬上把衛生隊的人叫來。小周滿臉愁容，說衛生隊的隊長忙了好幾天，上午累倒了，兩個衛生員也受了傷，都被轉移到后方去了。

團長擰著眉，說：“打激光戰，不管用;用水攻，也不管用。不就一只蟲子嘛，咋就這么難對付？”

小周眼睛一亮，提出：“那咱就用火攻！”

“胡扯！”團長說，“你咋不用迫擊炮呢？沒頭腦！”

小周頭一縮，不吭聲了。團長掃了一眼面前的戰士們：“誰有法子把蟲子弄出來，我嘉獎誰！”可沒人吭聲。

不一會兒，新兵肖杰的耳朵里鉆進一只蟲子的事就迅速傳開了。

不多時，一位白發蒼蒼的老鄉上大堤提供了一條可怕的信息——鉆進肖杰耳朵里的蟲子，不是一般的蟲子，是當地一種小體形甲殼蟲，比米粒稍大一些，頭上生了尖角，穿透力強，能穿破耳膜，鉆進人的腦子里……

團長和戰士們嚇了一跳，催促老鄉趕緊說出解決辦法。老鄉講了一個土辦法：早些年，他們村有個偏方，倒是簡單，只要往耳朵里灌幾滴貓尿，那蟲子就能自個兒爬出來。

簡單是簡單，可團長和戰士們又犯難了，這里是抗洪大堤，不要說貓尿，就是想找一只貓都很難啊！

老鄉自告奮勇，決定下堤動員全村的人找貓。團長很感動，讓兩名通信兵陪老鄉跑一遭，同時提出要求：第一，注意鄉親們的安全;第二，要是鄉親們不愿意把自己家的貓抱來，千萬別勉強，到時再想別的辦法。

也就是兩袋煙的工夫，在通信兵的帶領下，五十多名當地群眾“呼啦啦”上了大堤，猶如一個加強排，有大人，有孩子，有光膀子的大漢，有白胡子的老頭，還有穿裙子的婦女，每人手里抱著一只貓，更有甚者，懷里抱了兩只。

小周認真數了數，好家伙，共計五十九只貓！夜幕下的大堤上，五十九只小貓眼睛瞪得溜圓，紛紛盯住蜷縮在地上的肖杰，自覺保持了肅靜，沒發出一聲叫喚。

通信兵向團長報告，還有更多的鄉親爭著搶著想把自家的貓抱上來。團長驚得合不攏嘴：“夠了，夠了！一只貓撒一泡尿，非得把咱們小肖給淹了不可！對了，務必向鄉親們說聲謝謝，謝謝大家三更半夜沒能休息，費心貢獻了這么多的貓——尿……”

接下來，這事還真不好解決。這么多的貓上了大堤，可快半個鐘頭過去了，一只貓也沒尿出來。肖杰倒在團長懷里，緊縮著身子，像只蝦米，連叫喊的力氣都沒有了。

一個老鄉認為，這些貓膽小，看到這滔滔洪水，還有這么多的人，估計嚇得尿不出來了。

肖杰捂著耳朵，氣若游絲：“團長，那蟲子還活著，好像又朝里邊爬了……”就在這時，一位當地的老中醫氣喘吁吁地上了大堤，手里攥著一把大蒜。

老中醫提出了建議，想讓貓尿尿，可以試試用切開的蒜瓣，在貓的鼻子上涂幾下，這樣貓興許就會尿了。這時，一個六七歲的男孩抱著貓擠上前，說：“我的貓特別乖，讓我的貓試試。”

只見老中醫剝開大蒜，用小刀切了一片，在男孩懷里的小貓鼻子上輕輕抹了幾下。

也就是眨眼間的工夫，男孩禁不住“咯咯咯”地笑了起來，他連聲喊著：“貓尿了，貓真的尿了，哈哈……”

團長和戰士們目不轉睛地看著老中醫將三滴貓尿滴進了肖杰的耳朵，約莫半分鐘后，肖杰的耳朵里爬出了一只米粒般的甲殼蟲！

“呀，不疼了！”肖杰一個鯉魚打挺，站起來，先是搓了幾下耳朵，然后抬起右臂，朝著大堤上的老鄉們敬了一個標準的軍禮。

“準備戰斗！先轉移群眾……別忘了貓，一只都不能少……抓緊時間，洪峰快到了！”不容半分耽擱了，團長捏爛蟲子，發出命令。

戰士們聽令，迅速沖上前去了，肖杰朝小男孩、也朝那只小貓甜甜一笑，轉身沖到了最前面……

（發稿編輯：丁嫻瑤）

（題圖：陸小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