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今世界的新老戰場

嚴岳

新老戰場同時存在

近年來，在敘利亞、阿富汗等地，傳統的坦克、火炮、步槍對決，幾乎每天都在上演。這樣的戰場與幾十年前相比，場面看起來變化不大。說敘利亞和阿富汗“基本”是老戰場，是因為在老舊的形式下，無人機、衛星偵察、假新聞等新形態暗含其中，隱約有些新戰場的蛛絲馬跡。在世界另一些地方，除無人機空襲、輿論真假交鋒，還有間諜街頭搏命、駕車沖撞和揮刀砍殺的恐怖襲擊、網絡黑客攻防、太空競賽、貿易金融對壘等，這些形式不定、殺傷手段不定、發生時間及地點也不好確定的新戰場，構成了世界軍事安全態勢的另一面。從新老戰場關系看，兩者常常相互交織。因而，簡單把一場戰爭、一個國家或地區的博弈定義為新戰場或老戰場，可能都太武斷。比如，烏克蘭東部和敘利亞傳統戰場交火的同時，始終存在著國際輿論真假難辨的斗爭，與之相關的情報、軍火、資金斗爭彌漫在新戰場。新老戰場同時存在，相互交織、相互作用，是當今世界的一個常態。

戰場“進化論”

新戰場如網絡、太空、金融空間的斗爭，從表面看，就是上班族在電腦、設備面前操作，不見流血、不聞轟鳴，也沒有火藥味，需要人們發揮想象力才能辨別其斗爭的殘酷。于是，人們很容易對新戰場產生一種“高級感”，覺得這是上乘兵法“不戰而屈人之兵”的現代運用，是“文明戰爭”。但我們在分析戰場進化時，切不可忘了它的本質，仍是有組織的暴力行動。在戰爭這個特殊領域里，“進化”不意味著更文明，新戰場的殘酷與巨大損失也不遜于老戰場，只是它確實在向新手段、新空間拓展。

首先，大國強國尋找新戰場。二戰后，當時幾個大國相繼擁有了核武器，相互交手不再能放開來打，而且武器成本越來越高，各國人民輿論監督及反對大戰的壓力始終作用于政府，這就使得大國斗爭被激化時，只能采取新對抗，今天，在敘利亞戰場上，美俄都有軍力參與，在帶領各自的代理人部隊交戰時，難免出現傷亡，但報復會控制在局部戰場，不會過度擴展到大國本身。由此可見，大國雖強，但也被彼此的強力所束縛，要想實現作戰目的，不得不向新戰場發力。

其次，中小國家和暴力組織，正尋找新抗衡手段。當今世界，傳統意義上的舉國作戰對中小國家來說，越來越難。這種情況下，中小國家各尋自保辦法，有的不惜冒險發展大規模殺傷性武器，有的通過結盟、外交謀略增大安全保障。當然，世界上總有鋌而走險的力量，一些有政治和宗教目標但不可能在戰場上與大國相抗的暴力組織，轉而搞起“非對稱作戰”、暴力恐怖襲擊、網絡和金融襲擊等。這就給新戰場帶來很多私下擁護者、開發者。

再次，全球化和現代化，給各類攻防提供了手段和機會。各國相互依賴加深，你中有我，我中有你，在總體和平情況下，從一些領域向對方出招的手段和機會無形中增多?；蛘呖梢赃@樣理解，一國在全球化中受益的同時，海外利益增多，海外利益被劫持、漏洞被利用的機會也必將增多。這也為我們揭示了一個道理：選擇什么樣的戰場，不僅是攻方主動設計出來的，很大限度上也是守方有哪些弱點和可乘之機誘導出來的。

大國精心布局戰場

正如熱兵器普及到今天這種程度，軍刀、刺刀、匕首仍在使用，精確制導的導彈、無人機日益增多，手雷也在大量使用。究竟是傳統一點好，還是新一點好，一方面要看國情，另一方面也要看對手更多出現在哪個戰場。為此，世界主要大國都在根據不同情況，進行自我設計及布局。

美國

美國想努力脫離老戰場，迎接新戰場。反恐戰爭打了十多年，美國深感被拴住太多，要從此脫身，以騰出手來應對、遏制新崛起大國。從奧巴馬那些年的“亞太再平衡”到特朗普的“印太戰略”，都有集中力量對付中俄，特別是日益圍堵中國的布局。但天不遂愿，十多年來，美國依然陷在老戰場。此外，由于俄羅斯在烏克蘭、敘利亞出其不意的介入，美國被進一步牽絆住。在一時無法撤離之際，美國注重從高新軍事技術競爭到印太廣大地域的未來?？諔饒鋈〉脙瀯荩@表現為近幾年美國對高新武器加大投入，對華為等中國企業和中國高新技術發展發起阻擊，乃至退出《中導條約》，在南海不時開展“自由航行”行動，甚至還要拉歐洲、澳大利亞、日本等盟友一起來南海巡航制造事端。同時，美國也在貿易、金融、社會輿論等新戰場全面發力。一年多來，美國從對華發動貿易戰到通過一系列涉香港、新疆、臺灣的法案干涉中國內政，都是在新戰場精密布局。

俄羅斯

俄羅斯在傳統戰場上有優勢，要繼續在地緣政治博弈中使用這些手段。在小布什即將卸任的2008年，俄羅斯就在對格魯吉亞的作戰中亮出了老戰場利劍。此后，出兵敘利亞、收復克里米亞，乃至在非洲布局，都在用傳統地緣戰略手腕發揮影響、對沖西方。與此同時，俄羅斯近年來在能源、輿論、間諜戰等領域比較嫻熟地展開行動。能源是俄羅斯一個巨大砝碼，歐洲缺能源，有求于俄，俄便利用天然氣管道，拉近與德國關系，當美國干預時，又理直氣壯指責美國干涉盟友正常發展、包藏自己企圖，這個“拉歐離美又賺錢”的策略，堪稱是新戰場博弈的經典戰術。此外，俄還借助“今日俄羅斯”電視臺，以及新媒體和情報網等媒介與平臺，向西方社會輸出信息、干預政局走向，甚至令美國人懷疑，本國大選都受到俄羅斯操縱。

日本

在傳統戰場，日本雖受到一些限制，比如不能發展核武器，不能研制部署一些攻擊性能卓越的導彈，但日本常規高科技裝備實力毫不遜色、戰略力量潛力大，缺少的只是讓美國松綁的借口和機會。日本在等待機會，比如朝鮮如果實現兩彈結合宣布真正擁有核力量，或者臺海、南海有沖突升級，日本都有可能借機要求提升“合理保衛能力”。在新戰場拓展上，日本借助其原有的經濟、科技、生產能力，在海外擴大影響。安倍政府積極拓展外交領域，除日美安?；S、美日印澳四角，還在重點經營東盟合作關系，在中亞、非洲等地援助與合作的面日益鋪開。在老戰場漸進突破的同時，日本正積極利用這些外交拓展，向相關國家施展多種手段，維護其海外利益并抗衡他國力量。

歐洲

歐洲在新老消耗中艱難探索。近年來，歐洲在新戰場上損失不少，從街頭襲擊、難民危機到債務危機，都向歐洲提出了要加強新戰場防御力的現實要求。但美俄雙向壓力，又逼迫歐洲必須加強傳統戰場軍力投入。歐洲最主要的安全依托仍是北約，最大安全支柱仍是美國，但北約這幾年成了特朗普催繳各國軍費的一個“討債群”，歐洲對其也頗為不滿。早在二戰時，人們已見證英法失去往昔在傳統戰場上決勝的老牌帝國的威風。二戰后，德國也失去了強大武裝的社會基礎。今天，英法德等歐洲主要國家，內政對軍事安全掣肘大于支持。因經濟環境不好，老百姓不支持花納稅人的錢養很多兵發展很多先進裝備。政治家們不敢跟老百姓對著干，這使得歐洲在新老戰場布局時左支右絀。

從不同國家和組織的新老戰場布局看，戰場形態與戰法的新舊雜陳，正日益普遍，根據本國不同資源和面臨安全環境選擇從老戰場向新戰場過渡的速度、比例，正成為各國國防和軍隊建設一個重要課題。（摘自《世界軍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