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不乖時 今不同弊
——觀陳明書法有感

文 /劉 暢

書法是一門寫心的藝術。劉熙載《藝概》云：“書，如也。如其學，如其才，如其志，總之曰如其人而已。”書法能抒發情感，表達志向，將心中所思所想通過筆墨傳達出來。由此，不妨把書法的旨歸定為寫心達情。然而書法之寫心達情，并非無病呻吟，隨意涂抹，任筆為體，聚墨成形。它需要傳統作為依傍，修煉筆墨。如此，方可進入書之正途。陳明就是一位深耕傳統，而又能自出新意的書法家，借書法傳達胸中之丘壑。

陶淵明詩句 69cm×69cm 紙本 2013年

陳明受母親之熏陶，自幼染習翰墨，于歐陽詢、顏真卿、柳公權等人用功最深，打下了堅實的書法基礎。考上大學后，負笈京城，遍觀古今法書名跡，結交友朋，視野日漸開闊，對“二王”一路的行書極為癡迷。課余時間多用來臨習法帖，悉心探究“二王”父子、米芾、文徵明等人，體悟筆法，深究結體，推敲章法。臨池甚勤，有時竟達到廢寢忘食的地步。與此同時，他還向啟功、歐陽中石等名家討教書法之真諦。經過不懈的努力，如今，陳明的書法頗具風神氣骨，取法多元，轉益多師。孫過庭論書主張“古不乖時，今不同弊”，以此來權衡陳明，甚為貼切。

陳明的書法遠師“二王”，近取啟功、歐陽中石。規模前人，不忘今人，領悟傳統的精深和微妙，又善于汲取時代精神，采百家花，釀自家蜜。最終能入古出新，卓然成體。微觀細品，其書法有三大特點：

其一，師法純粹。陳明的書法源自帖學一脈，崇尚自然瀟灑，輕便流利的書風。故而其書以流暢精微取勝。書寫狀態極其放松，下筆有法，運斤成風，毫無凝滯。帖學書法強于風流蘊藉，然易失之于浮滑巧媚。無疑，陳明深識于此。為了能夠避免點畫過于流利，結體過于嫵媚，在用筆上多用逆勢，盡可能增加線條的生澀感，使其留得住筆。而在結體上巧中含拙，平中見奇，動中顯靜。京城書法南北交融，帖學和碑學并舉，陳明久居京城，然而他能“獨持己見，一意孤行”，不受他人的影響，以帖學作為安身立命之本，翱翔于帖學的長空中，任憑風吹浪打，仍然屹立不倒，憑借著堅忍不拔的耐力，闖出了屬于自己的帖學天地，正是因為其師法的純粹，才有了與眾不同的書風。

其二，不事雕琢。陳明的書法質樸高華，賞其書如品佳茗、如飲醇醪、如沐清風之感。其書既無華麗的點畫修飾，也無絢爛的章法安排。初看平淡無奇，但是細細品味則不然。蔡小石在《拜石山房詞》說：“卒讀之，則皎皎明月，仙仙白云，鴻雁高翔，墜葉如雨，不知其何以沖然而澹，翛然而遠也。”陳明的書法大概歸于此類。一點一畫，張弛有度，平和簡穆，遒麗天成，如“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飾”。隨著展廳文化的興起，當代書法越來越重視視覺沖擊力。拼貼、復制、染色等手段層出不窮，極盡夸張之能事，書法穿上了厚厚的“奇裝異服”，炫然奪目，然而華麗的外表之下卻顯露出內涵的空虛。書法本是表情達意之藝術，不求千人一面，率性而發，便有千種風情，萬般滋味。陳明的書法不同于流弊，沒有跟隨時風。相反，其走的是一條通天大道，了無涂抹設計之痕跡，不在乎光彩耀眼的外形，只求以筆墨來闡釋內心的世界，一切都是因勢賦形，自然天成，隨著情感的波動而變化。其書雖然沒有天風海濤般的波瀾壯闊，但是卻似流水潺潺，笛聲悠悠，意境深遠，令人心醉。

其三，神韻淵雅。陳明擁有良好的傳統文化修養，熱愛古典詩詞、國畫和印章，加之其長期深居要職，善于處理各種復雜的事物，胸襟開闊。這些都是其書法賴以生存的肥沃土壤。在創作書法作品時，他能夠駕輕就熟，左右逢源，熟練操控筆墨，在對立統一中尋求平衡。故而其書充滿了濃郁的書卷氣，清新明亮，神韻淵雅，沒有一絲酸腐寒儉之氣。楊慎說：“有功無性，神采不生；有性無功，神采不實。”書法之難在于功、性兼具，這里的“功”是指扎實的筆墨功底，而“性”是指人的學養胸襟和精神氣度。光有深厚的筆墨功力，而靈府無程，終究是缺乏神韻。而學養豐厚，才高八斗之士，倘若不錘煉筆墨，最終也只能乏善可陳。可見，扎實的筆墨、豐厚的學養是書法不可或缺的兩大要素，前者屬于字內功，而后者屬于字外功。只有兩者俱齊，方可打磨出佳品力作。歷觀前賢經典之作，無一不是筆底有乾坤，信手拈來。陳明英姿敏識，清機絕鑒。字如其人，其書從容不迫，秩序井然，斜而復正，斷而還連。高蹈風塵，騰踔萬象，有如蘭生幽谷，真香愈微。

修己涉世七言聯 29cm×19cm 紙本 2016 年

風吹月照七言聯 138cm×70cm 紙本 2013 年

陳明曾言：“教育是我的事業，書法是我的生命。”書法已然融進了他的血液里，雖工作繁忙，但是一有閑暇，就浸淫翰墨，暢游其中。正是日復一日，年復一年的執著堅守，才成就陳明書法的超凡拔俗。林散之論書云：“既學古人又變古，天機流露出精神。”陳明的書法印證了林散之的這番話，其書源于古人，又借鑒今人，而又有自己獨特的筆墨語言，師古人，更師造化，將傳統的筆墨與時代精神融為一體，亦古亦今，蕭散簡遠。陳明雖非書法科班出身，但是對書法的熱愛之情從未消退，對書法的思考和探索從未停止。長路漫漫，上下求索，相信他假以時日必能登上新的書法高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