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事和小事

●高琳琳

人到而立之年后，隨著社會經驗和閱歷逐漸豐富，對事物的認知以及思考的增加，常常會頓生出一些思辨。比如，究竟哪些是大事，哪些是小事。人生走過三分之一，多少有些許遺憾，這些遺憾夾雜著我們對過去的記憶，有對人的情愫，有對時光的眷戀，還有我們在時光走廊回眸的那拈花一笑。是通透、是頓悟，還是最終放下執念，時間以它獨有的刻薄的方式讓我們漸漸明白，寬宏不僅是對別人，也是對自己，不管有多么的不舍、多么的遺憾，那些遺珠早已散落在蒼茫的時空里，往事濃淡、經年悲喜，都已經留在了那些老照片里。

還記得高三的某天，爺爺走了，因為我從小是奶奶爺爺拉扯長大，又是家中孫字輩最小一個，自然和爺爺奶奶感情深厚。父母沒有跟我說，怕影響我臨近高考的情緒和周內的模考，我沒有見到爺爺最后一面。不過，我沒有怪父母，我自然理解他們的考慮，可是我一直非常遺憾，時至今日，每當回想起來，我都覺得如果自己能選擇，我可能會選擇在親人的彌留之際陪伴在他身邊，還有什么比這個更重要的事嗎？

高考是大事、模考排名也是大事，這些都可能改變你的人生走向和際遇，但家人總是在心中最軟的那塊地方，由不得絲毫揉捏。一開始，覺得重要的大事，把時間拉長，未必有之前認為的那么重要，就像路上不經意踢到的小石子；覺得不重要的小事，或許時間拉長，就變成一滴被時光厚待的佳釀，越來越濃，以至于很久之后，這種遺憾都有了它的專屬味道，咸咸的，是流下的眼淚。后來我才明白人生就是“歡聲”和“淚盈”四個字砌成的。

金融行業看夜盤、熬夜、加班，做交易的人天天又承受著浮盈、浮虧的折磨，賺錢是大事，它是你挑戰世界規則的底氣。然而，我們都走得太著急了，我們急著從人生的這一站奔赴下一站，卻常常忘了出發的原因。我們犧牲了睡眠，透支著身體；我們犧牲了健康，不好好吃飯；我們嚴絲合縫地算計著盤面盈虧，最終卻算計了自己的人生額度和財富額度。當我們的內心膨脹，不斷被欲望和訴求驅使，注意力就會塌縮，仿佛進入一個軌道中，其他人或事，甚至自身，都成為可有可無的注腳。然而，“才就筏便思舍筏，方是太平道人”，飲食有節，起居有常，這些看似平凡的小事，才是人生真正的大事。

人生，當然是用來拼搏的，那些聽任自己變得無足輕重的人，終究在這個世界上沒有位置。然而，我們都要理性對待自己的生命額度和金錢額度，努力去平衡好人生的天平，找到一種適度的充實感和幸福感。

真正的強者從來不屑于短期自虐或壓迫，它應該是一種長久的、融于生活和工作每一個瞬間的好習慣和寂靜無聲的自我要求。我們都明白，依靠短期透支與犧牲帶來的成就多不能持久。我們對自己的壓迫越強烈，付出的代價越大，對成功的預期和期望就越高，一旦不能達成所愿，失落和挫敗感也越強，隨之而來的是深深的埋汰和憤懣、自責和內疚。

終究我們會明白，我們空空地來，也會空空地走；終究我們會明白，沒有那么多人在乎你，但總有那么幾個人在乎你；終究我們會明白，那些所謂的大事不過如此，拉長坐標軸，那也只是一個點；終究我們會明白，那些坐標軸上一個個的點卻構成了我們人生的全部。

（王世全摘自《期貨日報》2020年1月10日 圖/槿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