龍琛

檔案故事:這是一份紙質檔案,原件長50厘米、寬31厘米,檔案原件館藏于中央檔案館。該件為仿真復制件,現存于任弼時紀念館。
1921年,任弼時在上海外國語學社學習,為赴蘇俄學習做準備。5月4日,任弼時收到父親的來信,父親勸其“謀事上海”,但他決心已定。5月中旬,經上海共產主義小組介紹,任弼時化裝成理發匠,和蕭勁光、任岳、周昭秋、劉少奇等一起乘郵輪從上海取道日本長崎到海參崴赴蘇俄留學。啟程之日,他致信父親,表達抱負和決心:“只以人生原出謀幸福,冒險奮勇男兒事,況現今社會存亡生死亦全賴我輩青年將來造成大福家世界,同天共樂,此亦我輩青年人的希望和責任,達此便算成功。”
在任弼時紀念館,保存著一封任弼時家書,那是他1921年赴蘇俄留學前寫給父親的,透過書信,我們仿佛又回到了那個特殊的年代,一位青年俊才,懷著理想抱負,帶著對家人的牽掛和不舍,毅然奔赴遠方……
慈父嚴師傳家風
1904年4月30日,任弼時出生于風光旖旎的湘陰縣塾塘鄉唐家橋(今屬汨羅市)。在塾塘鄉,任家是有名的書香世家。每年春節,任家大門口總是貼著一副多年未變的對聯:“耕讀傳家久,詩書繼世長。”任弼時的父親任裕道一生安于清貧的教書生活,并把自己的觀念傳輸給自己的孩子。對于任弼時來說,父親既是慈父又是嚴師。任弼時4歲的時候,就在父親的指導下練習寫字,因為人小,個子不高,經常從凳子上摔下來,但他一聲不吭,爬起來繼續抄寫完。
1909年,任裕道受聘于離唐家橋二十余里的湖南公立作民兩等小學堂任教,任弼時當時只有5歲,便開始隨父寄宿課讀。整個兒童時代,任弼時跟隨父親輾轉求學,父子感情也愈來愈深厚。任裕道對兒子寄予厚望,在他身上也傾注了大量的心血和情感。在父親的諄諄教誨和影響下,幼年的任弼時就關心國家大事,樹立了挽救國家危亡的理想抱負。1915年,年僅11歲的任弼時考上湖南省立第一師范學校附屬小學高等科。從此,從湘陰到長沙,多了一個踽踽獨行的少年身影。
在長沙的幾年里,任弼時接受各種新思潮,特別是經過五四運動的洗禮,強烈的愛國之心在他心中猶如燃燒的烈火,他曾在作文《我國割讓地之痛言》中寫道:“嗚呼,我輩對之當如烈火之燒心,眾鏑之叢體,芒刺之負背。若能時臥薪嘗膽之念,勵精圖治,何患不能收回割讓之地乎!”1920年,任弼時加入湖南俄羅斯研究會,并由該會推薦首批赴上海入外國語學社作留俄學習準備。
溫情家書告離別
任弼時共有兄妹5人,哥哥早年夭亡,剩下他和三個妹妹,作為家中唯一的男孩,按照中國傳統古訓中“父母在,不遠游”的孝道思想,任弼時應該留在父母身邊,然而從小受父親愛國思想和民主思想影響,任弼時樹立起遠大的志向,即使離鄉背井,遠離親人,也要勇往直前。
1921年春,任弼時即將赴蘇學習,啟程前幾天,他接到父親寄自長沙的一封來信。父親在信中關切地詢問兒子去蘇俄的情況和在上海謀學的打算,拳拳父愛,感人至深,任弼時讀著父親的來信,淚水簌簌而下。想到國事紊亂,家鄉連年戰亂,經濟衰敗,出路何在?父親已是半百年紀,仍在為家中衣食而奔波勞碌,沒有一刻休閑時刻,而家境日趨窘迫,負擔日益增加,作為長子,又是家中唯一的兒子,他很想為父親接過重擔,為父分憂,心中的悲苦和內疚,時時吞噬著任弼時的心。
奔赴莫斯科前夜,任弼時坐在窗前,展開信紙,心情十分復雜,在信中,一面勸慰老人家,一面表述自己的決心和抱負,他寫到:
千里得家書,固屬喜極,然想到大人來省跋涉的辛苦,不能說是非為衣食的奔走所致,若是,兒心不覺頓寒!捧讀之余,淚隨之下!連夜不安,寢即夢及我親,悲愁交集,實不忍言。故兒每夜閑坐更覺無聊。常念大人奔走一世之勞,未稍閑心休養,而家境日趨窘迫,負擔日益增加,兒雖時具分勞之心,苦于能力莫及,徒叫奈何。自后兒當努力前圖,必使雙親稍得休閑度日,方足遂我一生之愿。但兒常自怨身體小弱,心思愚昧,口無化世之能,身無治事之才,前路亦茫茫多乖變,恐難成望。只以人生原出謀幸福,冒險奮勇男兒事,況現今社會存亡生死亦全賴我輩青年將來造成大福家世界,同天共樂,此亦我輩青年人的希望和責任,達此便算成功。惟禱雙親長壽康!來日當可得覽大同世界,兒在外面心亦稍安。
在信中,任弼時一一解答父親的擔憂和疑惑,唯恐父母過分擔憂,他寬慰道:“沿途一切既有伴友同行,兒亦自當謹慎,諒不致意外發生,大人盡可勿念過遠……”
關于上海謀學之事,他告訴父親,“兒前亦籌此為退步之計,不過均非久安之所”,赴莫即可成功,“彼即當作罷論”。
復信投郵,揚帆起航。
1921年5月中旬,任弼時乘坐郵輪從上海出發,奔赴遙遠的莫斯科東方大學學習。自此,任弼時在莫斯科一學就是三年。朝氣蓬勃的莫斯科東方大學讓任弼時的生活感到充實,但他也時時掛念家中的一切,一有機會便會寫信回國,向父母匯報自己的學習生活狀況。1924年2月,他專門用掛號信寄給父親一封信并附照片一張,還沒收到回信,有人回國,又托人帶信給父母及妹妹。告知他們“我在莫身體如常,學識亦稍有進步”,也表達著對親人的思念“在中國已是春季……可恨遠隔異土,不能與你們共享這種幽樂!”“但我不惜!因為我們以后共享的日子還多!”
然而,在任弼時學成歸國后,由于工作牽絆,一直未能回鄉探望父母,1924年冬,帶著對兒子的不舍,父親撒手人寰。1938年3月,母親也在任弼時再度赴莫斯科途中去世。任弼時的父母都未能等到與兒子共享“大同世界”,便抱憾而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