龐云龍,董 琳,江 偉
(1.山東省威海市人才創新發展院,山東 威海 264200;2.山東省威海市生態環境局,山東 威海 264200)
2017年我國調整《禁止進口固體廢物名錄》,使洋垃圾“入侵”問題基本得到控制。然而印度、馬來西亞等亞洲國家垃圾進口量迅速增長,迫使這些亞洲國家紛紛出臺政策限制垃圾進口,2019年5月菲律賓退回了加拿大的60余個裝滿垃圾的集裝箱,亞洲垃圾保衛戰悄然打響。這場國際垃圾戰使廢棄物的資源化利用再一次成為世界關注的熱點問題。
調查數據顯示,假如計算地球上所有人排放的垃圾,其總量竟達30萬億t。人類垃圾已遍及全球,甚至在人跡罕至的北極、珠穆朗瑪峰、馬里亞納海溝均報道已被垃圾入侵。這其中主要以塑料垃圾為主,據統計全球每年產生將近3億t塑料垃圾,超過800萬t進入海洋,微塑料占海洋塑料垃圾的90%,被稱為海洋PM2.5,研究表明微塑料已經出現在人類的食物鏈中。因此,垃圾戰爭不僅僅與生態環境有關,更加關系到人類自身的安全。而從資源的角度來說,垃圾是一種資源浪費。
自從人類進入工業革命以來,世界各國紛紛邁進發展城市文明時代,據2019年聯合國秘書處經濟與社會事務部(UNDESA)報告指出,到2050年全球人口預計將達到97億人,屆時全球城市化水平將會達到70%,消耗的自然資源會以各種形式向城市集中。300多年來,全球80%的礦產資源通過工業化進程已經從地下轉移到地上,經過城市代謝最終以垃圾的形式丟棄在人們周圍。垃圾已經成為伴隨人類發展的一道必選題,在垃圾問題日益嚴峻背景下,為了充分利用廢棄物資源,緩解環境承載壓力,以循環利用為主題的“城市礦產”(urban minerals)引起了廣泛的關注。改革開放40年來,我國經濟建設取得舉世矚目的成就,據統計,全國600多座大中城市中,超過60%被垃圾包圍,25%的城市將無處堆放垃圾[1]。中國已成為世界第二大經濟體,2013年我國正式取代美國成為世界上最大的一次能源消費國,2017年我國一次能源消費量31.32億t油當量,占全球能源消費比例23%[2],GDP能耗每萬美元為3.1 t油當量,預計到2020年下降至2.9t油當量/萬美元,但仍超過美國當前的121%左右。如何提高資源利用率,實現經濟高質量發展,同時滿足人們對于綠水青山的生態訴求,成為當下我國經濟發展面臨的重要課題。
城市礦產是我國城市循環經濟的具體實踐,是循環經濟領域中的標志性概念。開發城市礦產資源不但能夠緩解資源壓力、減少環境污染,而且是促進循環經濟發展、培育新經濟增長點的有效途徑。目前,國家發改委和有關部門已確定6批49個國家級礦產示范基地。我國以城市為單位推動循環經濟發展的過程成績斐然。“無廢城市”(no-waste city)建設與開發城市礦產一脈相承,是循環經濟向縱深發展的體現,屬于循環經濟發展的更高級階段。在生態文明建設和綠色發展理論背景下,國務院在2018年12月發布了《“無廢城市”建設試點工作方案》,提出了“無廢城市”的城市管理理念。本文在梳理我國開發城市礦產工作的基礎上,分析了城市礦產資源化利用過程中出現的問題以及國內外開發城市礦產的先進經驗,以期為我國“無廢城市”試點建設提出合理化建議,更好地推動形成綠色發展方式和生活方式。
城市礦產與原生礦產資源不同,可視為城市代謝過程中的次生產物。其概念的發展過程是循環經濟理論不斷實踐化的過程,目的在于改變之前“資源-產品-廢棄物”的線性發展模式,形成“資源-產品-再循環再利用”的閉環式發展模式[3]。如圖1所示。
城市礦產概念最早出現于20世紀60年代初期,美國城市規劃學家Jacobs提出設想,將城市作為未來的礦山[4]。20世紀70年代初,美國的斯潘德洛夫號召“在城市開礦”,1985年我國學者楊顯萬等首次使用并轉述了“城市礦山”。1988年,日本學者南條道夫首次提出并定義了“都市礦山”,將再生資源蓄積場所稱為“都市礦山”,如廢舊電器和機電設備等[5]。隨后經過各國學者的不斷發展完善,城市礦產概念逐漸被世界接受。表1列出了城市礦產概念的形成及引入我國的主要過程[4,6]。從城市礦產的概念形成過程可以看出,人們對于城市礦產所包含的范圍仍然在不斷豐富完善,其定義也沒有統一定論。經歷60多年的發展,如今城市礦產被定義為儲存在城市中的礦產資源,包括正在使用和已經廢棄的資源[6]。

圖1 城市礦產開發的閉環式發展模式

表1 城市礦產概念主要形成過程
研究城市礦產的成礦規律為開發城市礦產奠定了理論基礎。主要研究內容是把城市礦產的形成過程、社會積蓄量、時空分布及影響成礦因素等解析清楚。目前成礦規律研究多集中在金屬產品領域,如鐵、銅、鋁、鉛等。物質流分析(MFA)是目前國內外使用的主要研究方法,該方法基于對資源流動的過程性描述來研究資源量的代謝特性,擅長定量分析經濟社會中資源、能源的流動和集聚,在資源與能源管理和決策科學中有著廣泛的應用。例如分析美國金屬鋁的社會存儲量和流動特點[7],測算澳大利亞每年廢棄銅鋅產生量及主要來源[8],我國金屬銅的社會存量和銅制品的報廢量計算[9],我國金屬鋁的社會存量估算[10]。
數據顯示,2017年我國城市生活垃圾清運量已經超過2億t,過去7年每年平均增長率為4.53%。如圖2。目前我國生活垃圾處置共分為3種方式:填埋、焚燒和堆肥處理。而由于堆肥垃圾原料很少被有效分類回收,造成重金屬等污染,使堆肥處置得不到很好應用,因此我國生活垃圾處置方式主要是填埋和焚燒。2017年數據顯示,我國垃圾填埋量雖然在逐年減少,但是仍然有超過半數的生活垃圾進行填埋處理,接近40%的生活垃圾最終被焚燒。如圖3。雖然垃圾填埋量占比逐漸下降,但實際填埋量卻在持續增加,各大城市填埋場使用年限和填埋空間已接近上限,同時填埋帶來的土壤和地下水污染風險問題依然嚴峻。焚燒雖然能夠減少填埋量,但是現有的技術仍然未能有效解決有毒氣體的排放污染。

圖2 2010~2017年全國生活垃圾產生量

圖3 2010~2017年全國生活垃圾無害處置情況
發達國家經驗表明,生活垃圾分類是解決填埋和焚燒所帶來的高昂社會成本問題的唯一辦法,同時也是實現城市礦產開發利用的基礎。在日本定時定點進行垃圾分類回收已經融入到人們生活理念和日常行為中。例如,規定在每周固定的時間回收固定種類的垃圾;用不同顏色標記的日歷來提醒居民不同種類的垃圾回收日期;電視臺專門設置一檔節目在全國尋找不處理垃圾的人,引起人們對垃圾分類的重視[11]。在韓國如果發現有人處理垃圾不當,可能面臨100萬韓元罰款。而在英國如果發現垃圾沒有妥善分類,不僅會面臨垃圾拒收的情況,而且還可能受到警察罰款。在美國各個州都有相關法律禁止亂丟垃圾,觸犯者將面臨最高1000美元的處罰,甚至有入獄的風險。
就我國目前情況而言,居民主動進行垃圾分類的意識薄弱,各種生活垃圾混在一起,使可再用資源無法有效回收利用,統一被運到垃圾場填埋或焚燒。不僅造成了資源的浪費,也容易引發二次污染問題。2019年住建部等9部門聯合發出通知,要求全國地級及以上城市全面開展生活垃圾分類工作。北京、上海等大城市正在嘗試通過立法的形式推動垃圾分類,這表明中國垃圾分類已進入強制時代。
垃圾回收系統是實現城市礦產循環利用的關鍵環節。目前我國回收體系存在以下問題:首先,大多數的回收是通過個體戶和小規模企業完成的,他們的技術、設備落后,不能實現城市礦產資源的高效利用,而且粗放簡單的作業使得回收利用過程中產生的廢棄物隨意丟棄到周圍環境中,造成環境二次污染。其次,分散的回收網絡造成市場交易信息缺失,阻礙了城市礦產的開發利用。而具有資質的正規回收拆解企業常常因為“吃不飽”難以發展壯大。
在構建城市礦產回收體系的發展歷程中,日本、歐盟等發達國家都有很好的借鑒之處。以家電為例,日本采用“消費者付費制度”,通過由零售商到生產商這個逆向物流來實施回收,消費者支付運輸與處理費用。此外,消費者還需支付回收站以及相關管理機構的運營管理費。日本廢舊電腦的回收由郵政公社負責,將郵政局在全國的網點作為回收場所,提高了回收效率[12]。德國采用“生產者付費制度”,依靠公共廢物管理機構進行上門回收,由生產商承擔廢舊家電的回收處理費用。同時開發了線上APP,方便居民充分利用周圍的回收網點。歐盟規定各成員國除了要建立相應的配套回收設施外,還要保證生產商或其委托的第三方機構建立回收處理系統[13]。
隨著城市礦產的概念逐漸豐富完善,對于城市礦產的開發利用不再局限于廢棄物的處理,回收功能落后的廢舊產品,使之重新進入消費環節,有助于推動廢棄物減量化,降低廢物處理社會成本,緩解環境承載壓力。如今人們的消費水平不斷提高,對于產品功能提出更高的需求,產品更新換代頻率加快。尤其是電子產品,在使用年限內就被新款取代,造成了資源浪費。日本政府利用廢棄物回收情報網絡、舊貨交易會等多種形式推進廢棄物的再利用。德國的周末跳蚤回收市場是淘汰品再利用的主要途徑之一,既帶來了經濟效益,又減少了廢棄物產生量。在美國的家庭拍賣或者捐獻活動已經成為日常生活習慣,用過的電子產品、家具、圖書等都可以通過這種方式“變現”或捐助給窮人,實現物盡其用。美國政府部門和慈善機構等也會不定期組織此類活動,引導廢舊產品循環再利用。對于無法正常使用的產品,針對損壞或報廢的零部件進行分析評估,通過技術修復和改造的方式,使再制造產品重新達到使用要求。
廢棄物的資源化利用,離不開先進的處理技術及設備支撐。我國城市礦產開發利用雖然已得到社會普遍認同,但面臨技術難度高、資金投入不足等問題,大多數企業只是進行簡單粗放的拆解加工,精細化、智能化程度不高,導致資源利用效率偏低而且容易造成二次污染[14]。當前,我國亟需提高廢物分類、拆解、分選、環境無害化工藝技術水平,尤其是廢棄電子電器產品以及報廢汽車的拆解處理技術。
西方發達國家開發城市礦產十分注重科技投入,加強關鍵技術的研發與應用[15~17]。美國的回收公司專業化程度很高,甚至達到了對于產品零部件的專業化回收,美國還建立了眾多的實驗室進行回收仿真實驗,探究回收效果。日本根據不同品牌廢棄電子產品特性改進處理工藝,采用射頻識別(RFID)技術,增強了廢棄物處理的實用性和適應性。日本通過回收、拆解、切片三個環節實現廢舊汽車循環利用,切片以后,經過專業的技術設備進行粉碎和分選,分別提煉出不同的物質,成為全球掌握該項最先進技術的國家[18]。德國的汽車制造商為了提高了廢棄物粉碎殘余物的再生利用率,與處理商共同研發粉碎殘余物的分離技術。同時,還合作建立了國際拆解信息系統(IDIS),共享數據資料[12]。為了防止電子廢棄物在處理過程中造成環境污染,德國政府規定電子產品生產者必須具備處置和再利用廢舊電子產品的技術和設施。此外,德國生產商從產品的設計、原材料選擇就開始考慮將來的廢棄物再利用,形成“資源—產品—再生資源”的良性循環[18]。
企業是開發城市礦產的先鋒隊,發達國家要求生產企業堅持“誰生產,誰負責”的原則,強化生產者責任。日本和德國高度重視產品從生產到最后處理全生命周期的管理,要求生產商遵循生態設計原則,在產品設計之初就考慮其回收時的加工與拆解,最大程度地提高物質的循環能力,實現資源的可持續利用。要求生產商在包裝上標明產品主要成分以及是否具有回收價值。索尼公司產品的所有零部件均由單一材料制成,以便易于回收循環再利用[12]。
除了生態設計,推進企業“自我循環”也是國外較為先進的城市礦產發展模式。美國化學工業巨頭杜邦公司通過在企業內部實施物料與能源循環,減少了25%的固體廢棄物和70%的空氣污染物排放[19]。在企業“自我循環”的基礎上,形成不同企業之間各種資源集成、各產業間共生耦合和代謝關系,構成了城市礦產開發的高級模式,即生態工業園區建設理念。丹麥卡倫堡循環經濟工業園區是世界第一家生態工業園,園區內上游企業產生的廢棄物或副產品可以作為下游企業的能源或原材料,形成主導產業與關聯產業之間分工明確、互相協作的有機整體,降低了企業成本,同時減少了廢棄物排放量。實現了資源循環利用以及環境保護的良性循環[18]。目前我國生產者在生態設計方面仍然動力不足,企業并不需要對產品的終處理承擔責任,而且除了在2006年規定在電子產品中不得含有某些有毒有害的物質外,國內沒有相關的法律法規對企業實行綠色制造進行明確的限制[20]。
在居民參與度方面,調查顯示,我國城鎮居民對廢棄物再生利用的意識不到10%[19]。2019年7月,北京和上海出臺號稱史上最嚴的垃圾分類辦法,標志著中國垃圾分類進入強制時代。按計劃,到2020年年底,全國46個重點城市將基本建成垃圾分類處理系統。為何國家要如此迫切地開展垃圾分類工作,其實科技工作者早已給出答案,垃圾圍城不僅僅是環境污染問題,已經威脅到人類自身的安全。長期以來,我國對于垃圾分類始終不夠重視,混合投放、亂丟垃圾等仍然是居民的主流意識和習慣。比較而言,發達國家的居民參與度普遍較高。日本出于環境污染和資源短缺等原因,在宣傳教育上從不吝惜投入成本,經過長期實踐,垃圾分類已經成為人們一種生活習慣。日本從幼兒園就開始根植垃圾分類意識,人們使用垃圾回收再生產的產品沒有任何反感情緒[21]。瑞典約60%的消費者愿意選購帶有生態標識的產品[22]。美國為了促進廢棄物循環利用,提高居民參與意識,特別設立“總統綠色化學挑戰獎”,鼓勵有實用價值的技術創新及應用[19]。
根據1987~2015年我國城市礦產政策法規出臺情況,發現城市礦產政策總體效力層次偏低,且缺乏權威性。除《循環經濟促進法》《清潔生產促進法》和《固體廢物污染環境防治法》以法律形式規定,其余大多以“意見”、“通知”、“辦法”等形式出現,大多不具有較強的法律效力,影響了預期效果。而且涉及的發文主體部門眾多,存在多頭管理的情況,部門之間缺乏有效溝通和協調,導致許多相關政策要么執行不到位要么存在相互掣肘的現象[23,24]。另一方面,中國城市礦產開發經過30多年的發展,政策法規卻未能進行適時的調整,尤其是在立法方面,缺乏專項立法。20世紀70年代,日本、德國等發達國家為促進城市礦產的回收利用,開始進行立法工作,先后頒布實施了一系列專項法律法規。例如日本頒布了《容器與包裝物再生利用法》《食品資源再生利用法》《汽車資源再生利用法》《家電資源再生利用法》及《建筑材料再生利用法》等專項法規,分類指導城市礦產的開發利用[25]。
國外的發展經驗表明,城市礦產政策體系除了法律體系以外,還應該包括產業引導性政策。通過收費、補貼、押金-返還、政府采購、公眾環境教育、資源環境信息公開等政策激發了市場活力,有效提高了社會參與度[26~28]。相比之下,我國政策主要突出政府主導力,強調國家干預能力,往往缺乏靈活性,偏向按照“一刀切”的方式,導致政策無法發揮預期效果[24]。而且現階段我國城市礦產開發利用的支持引導政策以財稅政策為主,政策手段相對單一,相關的金融貸款、投資、技術研發、宣傳教育等政策手段仍需要進一步完善。由于政策缺乏系統性,覆蓋面不足等原因,導致產業鏈各環節政策之間無法形成政策合力,在一定程度上削減了政策實施效果[29]。
從整個城市礦產開發的戰略來看,減少污染物排放,降低對環境的影響是發達國家開發城市礦產的主要目標之一。一方面,現階段我國城市礦產開發被很多人簡單理解為廢物的再利用,而忽略了其造成的嚴重環境問題,甚至威脅人類健康。例如,由于固體廢物揮發產生的氨、硫化物造成的大氣污染;廢物滲瀝液中的化合物滲入地下水會引起水源污染;廢棄物中有許多病原菌可以通過土壤、大氣、水等媒介,由呼吸道、消化道或皮膚攝入人體,危害身體健康[30]。
另一方面,開發城市礦產帶來的環境效應非常顯著[31]。經統計,美國回收利用800萬t金屬,可直接減少2600萬t的溫室氣體排放,相當于500多萬輛汽車在公路上行駛一年產生的溫室氣體量[32]。日本評估廢紙、廢塑料和有機廢物的回收利用,可減少69 kt CO2排放和8 kt焚燒灰[33]。
2019年4月生態環境部確定“11+5”的“無廢城市”建設試點方案,即深圳市等11個試點城市,以及河北雄安新區等5個地區作為特例,參照“無廢城市”建設試點推動。當前,我國各類固體廢物累計積存量約600~700億t,每年產生約100億t,且呈逐年升高趨勢[34]。建設“無廢城市”有利推動循環經濟理論在我國的實踐和發展,是新時代生態文明建設的重要成果。
“無廢城市”并不是真正意義上的零廢物排放,而是按照當前科技發展水平,通過提高綠色能源使用比例、降低經濟發展能耗、城市礦產開發等手段,達到減少城市代謝終產物排放量、提高資源利用率、廢棄物處置安全的要求,最終實現廢棄物填埋和焚燒量不斷減少的目標。如圖4。Brunner認為城市廢棄物的開發利用應從促進城市新陳代謝的角度考慮,深入細致地理解原材料、物質流動、城市系統等各方面,實現城市持續發展[35]。

圖4 “無廢城市”代謝示意
“無廢城市”建設是城市發展的前沿理念,截至2018年,全球共有23個城市聯合發布了“建立無廢城市”的宣言[36]。當前我國提出建設無廢城市適逢其會,走在了國際前列。發達國家在固體廢物資源化利用方面作出的長期不懈努力為無廢城市建設奠定了堅實基礎。我國城市礦產開發經歷30多年的探索,積累了豐富的經驗,為我國“無廢城市”建設提供良好的借鑒作用。作者在前文總結城市礦產發展現狀的基礎上提出以下幾點建議,為“無廢城市”建設提供參考。
據報道,中國是世界上較早提出垃圾分類的國家之一[37],文獻記載可追溯到1957年發表的《垃圾要分類收集》,主要目的是為了節約資源,還沒有意識到環境保護問題,可如今中國的垃圾分類工作仍然起效甚微。發達國家實踐經驗表明,垃圾分類需要構建以立法為堅實基礎的強制分類體系。2019年以來,在北京、上海的帶動下,全國各地紛紛開展生活垃圾分類立法工作。當然僅靠法律處罰是遠遠不夠的,還要完善能夠支撐城市生活垃圾分類的硬件配套設施,建立垃圾分類獎懲機制,激勵和引導居民自覺參與垃圾分類。以日本為例,日本國內垃圾分類極其精細,可細化為10余種,按照規定不同垃圾須在不同時間、以不同的包裝方式投放。為避免清運過程出現垃圾混合現象,每次只清運一種垃圾,根據垃圾種類分別運輸到相應的垃圾處理場所。
面對當前回收體系“散亂小”的現狀,各地開始探索基于O2O的“互聯網+回收”模式[38]。中國作為世界移動互聯網第一大用戶,為城市礦產“互聯網+”技術的應用奠定了基礎。我國湖北谷城、廣東佛山、河南大周基地通過搭建線上信息平臺,結合線下回收網點,打破了傳統的回收格局,有效地促進了廢棄物集中處理[39]。
此外,上文中提到的日本逆向物流系統,以及德國的“二元回收”系統也非常有借鑒意義。“二元回收”系統中,生產商和銷售商作為出資方,委托第三方企業進行垃圾回收、分揀、處理及循環利用。我國天津生態城的垃圾氣力輸送系統也非常值得推廣,該系統借鑒新加坡垃圾回收先進經驗,有效解決了垃圾分類、收集、運輸等問題。
“無廢城市”建設試點工作涉及的16個城市和地區中,包含深圳、天津、威海3個沿海城市,如何減少海洋垃圾產生量將是本次“無廢城市”建設試點工作的亮點內容,尤其是海洋塑料垃圾的防治工作。研究表明,自從人類開始大規模生產塑料以來,已產生83億t塑料制品,其中75%最終變成了垃圾,而每年向海洋輸入的塑料垃圾超過800萬t,經過陽光、風浪和海流等作用逐漸分解成為微塑料。由于海洋微塑料具有流動性強、跨區域性等特點,目前世界上發達國家的主要做法是針對源頭進行治理。一是施行生產責任制,要求生產商在產品設計時考慮塑料垃圾的回收處理,在后消費階段負責廢棄產品的再回收利用。二是改變居民消費行為,降低塑料產品流通量,鼓勵使用塑料替代品,限制一次性塑料品的使用。例如,美國在2015年頒布法律禁止在國內生產、銷售添加塑料微珠的化妝品。我國海洋微塑料防治工作剛剛起步,可借鑒的經驗比較少,需要加強國際合作,尋求國際先進的技術支持和理論指導。
企業是廢物循環利用的排頭兵,是關鍵環節。發達國家大多采用生產者責任制,包括制造商、進口商、品牌商在內的企業,對其產品及包裝的全周期負責,從產品的設計、材料選取,到產品生命周期結束時對其回收處理。例如美國、德國等國家首先在企業內部推行清潔生產、建立生態產業鏈,實現部門之間原料的循環使用以及生產鏈條的延伸,從而減少廢棄物排放量,最大限度地減少生產環節中原料和能源的消耗[18]。其次是通過建立生態產業園區,提高園區內企業之間的物質、能量和信息交流效率,節約成本的同時也減少了廢物的排放量。依托園區發展形成產業集群,集群內主導產業與關聯產業之間和諧分工、互相協作,提高資源的利用效率[40]。
我國也曾提出過“3+1”和“5+1”模式,“3+1”即小循環(企業內部)、中循環(生態工業園區內企業)、大循環(社會循環)、廢棄物處置和再生資源產業。在此基礎上增加微循環(個人或家庭)和超大循環(全球),將循環經濟理念貫穿于整個社會經濟活動中,即“5+1”模式[19]。
根據我國目前的發展現狀,應借鑒德國的運行模式,堅持政府主導,鼓勵引導各方參與的原則。在政策法規方面,需要頒布涉及不同廢棄物再利用的專項法律法規,還需出臺覆蓋全產業鏈的引導政策,擴大政策作用范圍,在產業鏈前端著重引導生產商做好產品全生命周期的生態設計,中段加強企業清潔生產能力,提高末端廢棄物利用技術水平,鼓勵企業建立逆向物流體系。同時在稅收補貼、土地利用、回收、信息咨詢、科技研發等方面給予廢物再利用企業適當的優惠和扶持。應積極引導非政府組織、社會團體等多種市場主體參與進來,努力營造優良的市場環境,不斷提高行業的市場競爭力[23]。例如德國的押金返還制度;日本的特別退稅制度、資源回收獎勵;加拿大的廢舊輪胎管理基金等。此外,當地政府應注重培育龍頭企業,帶動行業中小企業朝規模化、集群化、專業化、高端化方向發展。
居民意識的培養是一個長期而艱難的過程,回顧城市礦產的開發歷程,發達國家民眾意識的提升總是伴隨著環境污染和資源枯竭問題。以日本為例,20世紀60年代日本居民環境保護意識并不強,在經歷了嚴重的環境污染之后,日本才逐漸意識到垃圾分類回收的重要性。現如今,垃圾分類回收做得最好的國家就是日本,人均垃圾產生量世界最低。這得益于深入人心的垃圾分類意識,日本兒童從家庭教育就開始培養良好的垃圾分類意識,做到了真正意義上的從娃娃抓起[21]。
居民參與是解決我國環境問題和實現廢棄物循環利用的重要基礎。居民意識一旦養成,就可以在社會各個生產和消費環節發揮潛移默化的作用。教育是立國之本,在“無廢城市”建設過程中,教育同樣發揮基石作用。首先,在幼兒教育期間就應該宣傳厲行節約的精神,培養廢物循環利用的意識,并納入國家基礎教育體系。其次,鼓勵民間組織參與廢物循環利用的工作體系。充分發揮民間組織的靈活性,深入社區,開展形式多樣的資源循環利用和垃圾分類等宣傳教育活動。再次,創新宣傳教育方式,充分發掘現代互聯網傳播平臺優勢,增加小視頻、動漫等靈活生動的宣傳方式。大力倡導居民綠色生活方式,倡導綠色消費,鼓勵居民購買綠色產品,引導居民踐行資源節約,實現生活垃圾減量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