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鄉(xiāng)遇故知

念念不忘，必有回響

2004年，我選擇了離開繁華的古城西安，離開自己任職多年的某報社回到賀州，在賀州學(xué)院當一名普通的老師。也許是離別西安舊友的遺憾縈繞于心，在一個夜晚，我夢到與賈平凹老師在一間古樸的房子里閑談，賈老師埋頭簽書，那夢里有我，還有我家老李、小李。醒來后我還跟老李說起這個夢境。他說怎么可能，我們這彈丸之地，賈老師是不會來的……

人與人之間的緣分，冥冥之中自有安排。而有些故事如草蛇灰線，伏脈千里。或許是念念不忘，必有回響。我夢中所見的人事場景，竟在2019年初冬夢境成真，照進現(xiàn)實。

2019年11月16日，“賈平凹先生要來賀州”的消息像風一般傳遍這座小城?？吹较⑽业谝桓杏X是不相信，因為賈老師經(jīng)紀人是我的好朋友，賈老師要來經(jīng)紀人不會不知道……可是經(jīng)紀人真的說他也不知道。我又馬上給賈老師發(fā)了一個信息確認，因為賈老師是不玩微信的，打電話他也是不接的；如果你給他發(fā)信息，他認為重要了，他就給你回；如果不重要的話，他也不回……很快就收到了賈老師回的信息：“你在賀州呀，如果去了一定見見！”而后又收到了補充的一句：“我還不知。若安排多了，我就難去了。”

舊友重逢，一如初見

在忐忑不安與驚喜期待中，11月19日，賈老師確定要來賀州，回信息說他到賀州就電話聯(lián)系我，很期待相見。

接下來的日子充滿期待。我跟老李商量送什么禮物給賈老師最能代表我們賀州。想起以前經(jīng)常去賈老師家里玩，他家到處擺放石頭，人都沒地方下腳。我們賀州盛產(chǎn)黃蠟石，我家老李就把自己買的、朋友送的石頭全部都拿出來，一個個仔仔細細地擦亮、上油，盤得油光油亮的，準備給賈老師挑選。

還帶點什么呢？梁媽油茶，那是必須喝的。油茶是賀州特色，尤其梁媽油茶，色香味俱全，我在全國各地的學(xué)生只要回賀州，第一件事情就是喝兩碗梁媽油茶才能解相思之愁。

給賈老師準備的油茶必須要高水準，顏色金黃、掛壁、有奶香味、回味甘甜。11月18日下午，我家小李花了兩個小時設(shè)計出了梁媽油茶商標，愛玩石頭的朋友們送來了自己珍愛的石頭，還有茶葉……萬事俱備，只等老友到來。

當晚一直等到9點12分，我才收到賈老師的信息說他已到賀州，卻在游園博園時受了涼，感冒了不舒服，先休息了，明天再約見面。我給老李說，賈老師感冒了，他約明天再見……老李說叫賈老師不要吃藥，我們馬上給他送油茶過去。

一行人連夜來到東融山莊，已將近10點。門一開，故人重逢。賈老師很熱情地與我們緊緊地握手，15年不見，一見如故，化解了先前的種種擔憂。

我第一句話說：“哎喲，賈老師，這十幾年沒見，估計你都不認識我了?！?/p>

賈老師說：“你啥都莫變嘛……”

我趕緊回說：“你也沒啥變化?！?/p>

賈老師卻認真地說：“額（我）咋莫變呢？你看額都禿頭了嘛。”

老朋友相視一笑，氣氛歡樂又融洽。

賈老師說：“你當時跟李勇去我家告別的時候，只知道你們回廣西了，但是不知道你在賀州這個地方。我也從來沒有聽說過賀州，所以來到這里還有一個老朋友，覺得很開心。”我家老李拿出來精心挑選的石頭給賈老師看，賈老師愛不釋手，拿著一塊四方的黃蠟石說可惜了，這一塊再長一點就更好了……我哈哈大笑：“再長一點我就舍不得送給你了……”

言談間又提起當年去向賈老師辭行時候的事情。讓我十分感動的是，賈老師對15年前我離開西安，到他家里告別的細節(jié)仍記得一清二楚。當時我買了好多賈老師的書讓他簽名，賈老師一邊簽一邊問：“哎喲小梁，真的是要調(diào)回老家去嗎，要回你的廣西去嗎？”

“是啊，還是想著要回老家去?！?/p>

“你真要走啊……你在西安呆了多少年？”

“18年?！?/p>

賈老師聽了，沉默很久沒說話，又簽了幾本書。

最后說了一句：“不冤?！?/p>

何當共剪西窗燭，卻話巴山夜雨時。回想昔日離別的情景仍歷歷在目。十五年不見的舊友，不承想他鄉(xiāng)重逢，感慨良多，自不必說。一時間，舊時種種趣事浮上心頭。

我當晚在朋友圈發(fā)了感慨：“人生三大喜事：洞房花燭夜，金榜題名時，他鄉(xiāng)遇故知……我沾了最后一條的光?！?h3>梁媽油茶，別具一味

賈老師邀請我們一行人進房間聊，我讓人把油茶熱好趕緊端上來，香氣四溢，我說：“我們這里感冒不吃藥，就喝這個——油茶?！?/p>

喝第一口，賈老師抿了抿嘴，又繼續(xù)喝了第二口、第三口。喝完了一杯后，賈老師說：“這東西好喝得很嘛……就是也有缺點啊。”

我很緊張：“是什么缺點？”材料都是精心準備的，怕不是今天打的油茶有失水準，苦了？澀了？哎呀，這可在老朋友面前丟臉了。

賈老師慢悠悠地說：“這東西喝了會上癮嘛……”然后對梁媽油茶贊不絕口，又連續(xù)喝了三大杯，出汗了。

“你出汗了，等一會兒感冒就好了?！?/p>

賈老師邊擦汗邊回答：“我現(xiàn)在渾身都已經(jīng)很舒服了?！?/p>

這個讓賈平凹一口愛上的，就是我的梁媽油茶啊……賀州是世界長壽市，很多百歲老人都有個共同的愛好，就是平時愛把油茶當水喝。我5年前退休，迷上了油茶，遍尋油茶不合口味，我就自己打油茶。很多人覺得梁媽油茶非常好喝，都問有什么秘訣，想討個秘方。我都是這樣回答的：油茶就是茶葉和蔥姜蒜的聯(lián)姻，媒婆就是那一鍋滾燙的姑婆山泉水……

有人這樣形容：梁媽油茶色澤金黃透綠，靜置碗中，如凝脂美玉；用大勺舀起，勺邊掛壁，如高級紅酒。以瓷爐熱之，茶香中和了蒜姜味，老辣而不嗆鼻，溫香四溢。大冷天聞之暖人心脾，趁熱喝最是妙絕，入口即化為奶香，舌尖爽滑微辣，自喉到胃，暖暖的，熱熱的，全身每個毛孔都舒展開來，被寬慰得無比妥帖。金黃、掛壁、奶香、回味甘甜是梁媽油茶獨有的特色，平時我都是邊打油茶邊哼著歌兒，打油茶者快樂，喝油茶者亦歡樂。

次日，擔心賈老師感冒沒好徹底，我又趕早打了幾瓶油茶給賈老師送去。

吃飯的時候東道主也上了一鍋油茶招待，賈老師嘗了一下，沒說啥。吃完飯出來，他就跟此前在陜西電視臺當主持人的素素姑娘說：“公家的油茶不好喝，淡得很?！?/p>

回房間以后，我拿出帶來的油茶，素素姑娘熱了以后，賈老師就連續(xù)喝了三大杯。賈老師又提出來：“這咋弄呢，這油茶喝了會上癮嘛。額回西安以后沒得喝，咋弄啊……你回西安開個油茶館吧?！?/p>

素素姑娘就笑道：“那您幫寫塊牌匾？”賈老師很爽快答應(yīng)了：“可以嘛，你先回去做一年嘛，如果賠錢就不做了嘛……”

素素姑娘開玩笑說：“我姐回去開油茶館，你是不是天天去喝？”賈老師就很羞澀地回答：“額還要帶人去喝嘛，額喝一些帶走一些。”

興致一來，賈老師當即給我題字：梁媽油茶，別具一味。

賈老師說：“我從桂林下了飛機走高速路過來，你們這里太美了……聽說你們這里的人很長壽，空氣好，你回來對了……”說到打油茶，賈老師又關(guān)切地說：“你不要打油茶那么累，又消耗體力?！?/p>

“我打得很少的，每天就只打五瓶。自己喝，朋友們喜歡喝的話就多打一點?！?/p>

“那就好，你快樂就好啦。”

賈老師回西安之前我又特意帶了一瓶兩升的瓶裝油茶去，賈老師一口氣喝了三大杯，后來一邊簽名一邊喝，我離開他房間的時候，油茶都沒剩多少了。

11月22日晚上，我收到了賈老師發(fā)來信息：安全抵達西安。此次賀州之行非常快樂，很高興與你相見……

賈老師賀州之行圓滿結(jié)束，但長安舊友的情誼，常敘長久……

作者簡介：梁文萍，女，廣西賀州市人。插過隊，當過中學(xué)語文老師，在西安做媒體工作十多年后調(diào)回家鄉(xiāng)任高校老師（已退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