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從氣宇軒昂的宮殿,到繁盛熙攘的街市,再到精美典雅的器物……《清平樂》自開播以來,多次以頗具宋代古韻的美學風格,成為話題熱點。“美術涵蓋的內容非常多,觀眾在熒屏上目之所及的,除了演員的表演以外,其它基本上都在美術范疇之內”,王競介紹。
從典雅、質樸的宋瓷出發,王競和團隊本著“用局部看整體”的思路,為《清平樂》定下了“清平雅正”的視覺基調。通過收集、查閱《清明上河圖》《東京夢華錄》《夢梁錄》以及帝后畫像等各類史學資料,團隊從建筑形制、器皿設計,到整個都城、市坊的還原上都做到了“有據可依”。
但還原并不意味著“照本宣科”。“我們更重視的,是在盡量還原的基礎上去營造‘氛圍。許多宮殿等場景我們只能做出大致的樣貌,不一定是百分百還原”,王競說,“許多設計都是根據需要,進行歸納整理后的再創作,里面包含著對人物塑造、人物關系的體現,不能完全去復刻。”
誠如王競所言,美術雖是一門視覺語言,但在影視作品中,好的美術卻不能“奪人眼球”,一切設計都要以作品的需要為出發點。
“作為美術團隊,我們始終秉持一種‘退后的設計。因為在影視作品尤其是現代戲中,我們不希望美術設計過分地‘跳出,以至于搶奪了演員的表演。用環境塑造人物,才是第一要務。”
《清平樂》中,美術團隊在設計崇政殿、香蘭閣等建筑時所運用的類圓形結構,一方面是出于結構美學考慮,同時,通過回廊式、環抱式設計,不僅影射了逐漸開闊明朗的仁宗政權,也側面詮釋出劇中“每個人都是一座孤城”的意象。
這種“環境服務于人物”的設計還在王競擔綱美術指導的另一部劇《我是余歡水》中深有體現。隨著劇情的推進,飽受現實摧殘的余歡水,昔日干凈整潔的生活環境也在美術組的“巧思”下變得“一地雞毛”。滿屋堆砌的垃圾,代表著一個男人在中年危機下混亂不堪的生活狀態,也反映了余歡水、甘虹夫妻二人“離心離德”的關系。
此外,該劇尾聲出現的沉船場景也頗值得玩味。王競介紹,原本故事最后一幕設置在一個山洞中。但經過考量,團隊發現山洞這一設定不僅缺乏合理性,在表意上也顯得略微蒼白。“我們在選景時意外發現了這艘廢船,冷冰冰的、有點陰森。當時就靈光一閃,心想這或許正是最合適的舞臺。”
一艘廢棄的“方舟”,可以聯想成一次“失敗的救贖”,這與《我是余歡水》的開放式結局有著相互呼應的意味。作為一部“荒誕現實主義”作品,劇集的“荒誕”色彩在最后幾集被推向高潮,而沉船天然傾斜的角度,加上由露天甲板、火光、月光共同組成的獨特“舞臺感”,則讓這份“荒誕”更顯張力。
一次巧妙的“相遇”,讓王競團隊為《我是余歡水》的結尾賦予了鮮明的記憶點。但在團隊的創作經歷中,那些實實在在、用血汗換回的成果才占了多數,《小歡喜》就將實實在在的生活體驗融入了設計。
在創作《小歡喜》時為了全景展現出高考群體樣貌,王競帶著團隊參考了諸多有關高考的影像資料,例如紀錄片《高三》《日夜》《中國門》等,還連續幾日做了多套《五年高考3年模擬》練習題,以便進一步感受高考的緊張氛圍。
“就像演員需要體驗生活一樣,我們這樣做,就是希望讓觀眾有一種沉浸式的體驗,對這種氛圍有一個回顧和感悟”,在王競看來,好的美術設計和元素都隱藏在故事里面,要讓美術去服務作品,“而不是跳過人物和故事,喧賓奪主”。
翻開E.T.C.S嚏工作室的微博,很容易就會被封面那張漫畫“全家福”所吸引。畫中,10位小伙伴一字排開,每個人體態、穿著、動作、表情均各異,卻能讓人感受到一種“羈絆”將他們綁在了一起。


這是一支具有鮮明“藝術家”特點的團隊:年輕、感性、善于觀察。這一點,從工作室的名字上也能有所感知。
工作室名稱前綴由四個單詞組成:舒適的(E a s e f u l)、(對細節)不厭其煩的(Thorough)、(人物)特性的(Characteristic)和切合實際的(Sensible),這濃縮著團隊在審美層面的四個認知。而“嚏”字,則更像這支團隊對自身創作態度的詮釋,“和打噴嚏一樣,我們受到外界刺激,就會迸發出靈感,并給出強烈的反饋”。
自2015年工作室成立以來,E.T.C.S嚏工作室從最初的10余位核心成員發展為如今包括道具、美術、概念、資料等十余個部門的大團隊。在快速成長的過程中,他們所涉獵的作品題材、類型也變得愈加豐富。
其中,不僅有《歡樂頌》《小歡喜》《我是余歡水》等現代作品,還有《知否知否應是綠肥紅瘦》《清平樂》等古裝劇以及《怒晴湘西》《縫紉機樂隊》《父子雄兵》多元類型作品。
在成績背后,不乏團隊為之付出的諸多努力。而得到制片大廠的長期垂青,同樣為工作室的發展帶來了前進動力。

東陽正午陽光,正是E.T.C.S嚏工作室重要的“伙伴”與“伯樂”之一。
“以往,大家比較熟知的‘正午作品大多是年代戲或者古裝戲,像《瑯琊榜》等,他們也希望推出更豐富的題材。而我們那時候也沒遇到太多適合自己發揮的作品”,王競回憶,“后來在《溫州兩家人》里,正午陽光很認可我們的一些年輕化的想法以及新的制作模式”。
在雙方重要的發展節點上各自相遇,使王競團隊與正午陽光開始“相互成就”。“在《溫州兩家人》以后,正午陽光推出了《歡樂頌》《外科風云》等諸多現代題材,我們工作室不僅嘗試到了許多新的、有趣的題材制作,也借著機會讓更多人認識了我們。”
在不同題材、類型劇集的設計中花心思、找技巧,這個過程總讓王競和他的團隊樂在其中。一個讓他們獲取樂趣的重要方式在于,設置各種各樣的“課題”。
王競介紹,《清平樂》中70%的內景都在棚內打造。如何在預算有限的情況下打造出盡可能多的場景?美術團隊通過靈活運用中國古建的框架結構,反復改造出崇政殿、天章閣、國子監、建院、中書省、樞密院、翰林院等多個場景。
“改到最后,我們已經將結構變化和設計風格的微差做到了極致,根本不知道還能怎么改了。但我很喜歡這個過程,這是讓我們不斷更新、學習并挑戰自我的過程,是一次相當寶貴的體驗。”

從《歡樂頌》開始,王競團隊就一直致力于打造不同人物的不同典型環境 ,“這樣的課題對于美術來說其實非常具有挑戰性,我們一直玩得非常開心”。
在《小歡喜》中,方圓、喬衛東、季勝利三家住房的戶型其實一模一樣,如何在同樣的空間里,通過布局塑造出三種不同的“家庭性格”?王競團隊又通過拿捏人物性格、職業、受教育程度等多重維度,凸顯了方圓一家的“溫暖”,喬衛東對英子的寵愛,以及“老干部”季勝利的古板。
在“玩得開心”以外,王競團隊喜歡設置“課題”顯然還有著其他目的。這些課題看似玩法各異,其實萬變不離其宗——考驗創新。
“我最看重的就是不斷地自我更新,嘗試新的題材和新的創作方式。”盡管已經從業16年,王競也不愿以“老前輩”自稱,“特別不希望有一天自己成為了別人眼中的‘老前輩,被標簽束縛、被自我局限”。
“我們希望能一直突破自己的局限。”
王競提到,在劇集品質日漸提高、觀眾口味愈加挑剔的當下,美術行業在適逢發展機遇的同時也迎來了挑戰。“停滯不前就是退步”,“保持創造力”正是團隊的“終極課題”所在。
不斷地嘗試和努力,讓這支“樂于創新”的團隊在進步中收獲了更多的肯定,也讓更多的觀眾對概念、攝影、燈光等美術理念有了更深的理解,對優秀的影視作品有了更多方位的認知。在王競眼中,這是最讓創作者感到欣慰的事情,“我們的努力,我們的付出,能夠讓大家真正夠感受到美術的魅力,這讓我們感到特別的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