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級官員“打招呼”的玄機

唐寶民

明代作家馮夢龍曾經講過兩個故事，讀來頗耐人尋味。

第一個故事：明朝人楊士奇（1366-1444）為內閣大臣時，他的女婿到京城探訪他，過了一段時間想回鄉，但缺少盤纏。這件事被一位知府知道了。此時，這位知府因涉嫌侵占千萬巨款，正被有關部門調查;他得知了楊士奇女婿的窘困，就派人贈送了幾千兩銀子作為賄賂，希望楊士奇能出面為自己開脫罪名。楊士奇得知這件事的時候，那個知府已被關進了都察院的大牢中。楊士奇有心幫他，但又不好明目張膽地干涉都察院辦案，怎么辦呢？想來想去，楊士奇想出了一個辦法：他派了一名吏卒，提著一個食盒來到都察院，說，奉閣臣楊大人之命為某知府送飯。御史一聽，大感驚懼，完全按照知府所提的口供判決，知府因此得以開釋，而且還保住了原來的官職。

第二個故事：宋朝人王隨（字子正，卒謚文惠）中進士前生活貧困，有一次在翼城（縣名，在今山西曲沃縣東）欠了人家飯錢，被抓進了縣府。有個叫石務均的人，他的父親是縣府的縣吏，這個縣吏不但替王隨還清了飯錢，還請王隨到家中好吃好喝地招待。第二年，王隨考中了進士，沒過多久，便升為河東轉運使，后又升任御史中丞。有一回，石務均因事犯案，縣府對他發出了通緝令;恰在此時，他的父親去世了，他也不敢回家。萬般無奈之下，石務均想請王隨幫自己開脫，于是他想方設法給王隨送了一封信。王隨接到信后，決定幫助石務均以報答石家當初對自己的恩情。但是，他身為御史中丞，不好直接出面打招呼。思考了一番后，他派一個手下人拿著一錠銀子送到縣府，囑托縣府好好收葬石務均的父親。很快，石務均的案子就被擺平了。

這兩個相似的故事，都是上級官員干預下級機關辦案、為涉案人員開脫罪名。其中耐人尋味的地方，是干預的手段——不是直接下命令或直接說情，而是通過一種暗示的方式，含蓄地表達出自己的目的，使下級機關心領神會，從而達到開釋涉案人員的目的。這種深藏不露、濫用權力的手段，既能達到目的，又讓人抓不到把柄。這種“暗示性”的以權謀私，其危害不可謂不大，其負面影響同樣不容小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