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美貿易摩擦升級：情景模擬與貿易制裁效果后評估

鄭 建，周 潤，周曙東

(南京農業大學經濟管理學院，江蘇 南京 210095)

一、引 言

2017年美國總統特朗普上臺以來，打著“美國優先”的旗號，奉行單邊主義和貿易保護主義，頻頻對多個國家和地區特別是中國采取加征關稅等手段進行威脅，損害雙多邊貿易關系。2018年，中美貿易摩擦正式爆發并持續升級。6月15日，美國政府依據301調查單方認定結果，宣布將對原產于中國的1102種、總額約500億美元的商品加征25%的關稅；7月11日，美國政府又宣布將對原產于中國的6031種、總額約2000億美元的商品加征10%的關稅，2019年進一步將10%的關稅提至25%。到目前為止，美國對華加征關稅的商品累計已達2500億美元。作為反擊，2018年6月16日，中國政府決定對原產于美國的659種、總額約500億美元的商品加征25%的關稅；9月18日，中國政府宣布對5207種、總額約600億美元的美國商品加征5%或10%的關稅，2019年進一步將關稅提至5%～25%。因此，中國對美加征關稅的商品規模達到1100億美元。

中美貿易摩擦自爆發以來得到世界范圍內的廣泛關注，也反映中美經貿關系對世界經濟的重要影響。2017年，中美兩國經濟總量占世界經濟總量的比重達到39.20%(1)資料來源于世界銀行公開數據庫。，貿易額占世界貿易總額的比重為24.50%。中國加入WTO以來，中美雙邊貿易規模持續擴大。2001～2017年，中國對美國進出口額年均增長率分別為11.72%和13.80%；中國在美國對外貿易中的比重也由2001年的6.34%增至2017年的15.89%(2)資料來源于聯合國商品貿易統計數據庫。。由此可見，中美貿易摩擦一旦發生并惡化，無疑對兩國和世界其他國家產生重大影響。那么，中美貿易摩擦升級將對相關國家宏觀經濟和主要產業造成多大程度的影響？中國實施的貿易制裁效果如何？回答這些問題對下一階段應對中美貿易摩擦具有重要的參考價值。基于上述背景，本文根據中美公布的加征關稅清單，采用GTAP模型定量評估中美貿易摩擦對相關國家的潛在經濟影響，并結合實際數據對貿易摩擦影響及貿易制裁效果進行后評估。

二、相關文獻回顧

伴隨國民經濟的飛速發展和對外開放水平的不斷提高，中國已逐漸進入貿易摩擦高發期，而中美貿易摩擦尤為明顯[1]。圍繞本輪中美貿易摩擦可能造成的影響，學術界已展開大量的實證研究，研究方法以可計算的一般均衡模型(如在國際貿易研究領域具有代表性、使用較為廣泛的GTAP模型)為主。Rosyadi和Widodo(2018)采用GTAP模型實證分析中美對所有雙邊進口商品相互加征45%關稅的影響，發現中美經濟總量將分別損失4.1%和0.9%[2]。Bou?t和Laborde(2018)評估美國對中國和墨西哥挑起貿易摩擦造成的潛在影響，表明無論中國和墨西哥是否采取反制措施，美國均不能從貿易摩擦中獲得益處，GDP和社會福利并沒有得到改善[3]。Carvalho等(2019)運用GTAP模型分析中美貿易摩擦對兩國及主要新興經濟體的影響，認為貿易摩擦降低兩國和世界整體的福利水平，一些新興經濟體可能從中獲益(如阿根廷和巴西的初級生產部門獲益較大、墨西哥和印度的電子設備和機械等工業部門獲益較大)[4]。

隨著特朗普上臺后對中國發起“貿易戰”，國內關于中美貿易摩擦影響的研究也越來越多。崔連標等(2018)基于多區域CGE模型的研究結果顯示，貿易摩擦使中美兩國主要宏觀經濟指標受損，但中國受損程度更高[5]。李春頂等(2018)在構建一般均衡數值模型系統的基礎上模擬中美貿易摩擦的影響，并分析中國6種應對措施的政策效果，發現貿易摩擦使兩國經濟受損，且美國受損程度相對較低，中國采取人民幣匯率貶值、建設RCEP及中美達成合作開放等措施的政策效果較好[6]。肖志敏和馮晟昊(2019)主要基于增加值貿易視角分析中美貿易摩擦的影響，認為中國對美國的直接出口減少，但通過第三方對美國的間接出口增加，使以出口增加值衡量的中國出口受損程度低于美國[7]。周曙東等(2019)則重點分析中美貿易摩擦前后相關國家農業生產和貿易的變化情況，并探討貿易摩擦對中國農產品進出口格局及其產業鏈的影響[8]。

梳理現有文獻可知，針對中美貿易摩擦影響的研究已有不少，但部分研究側重貿易摩擦對福利和GDP等宏觀經濟的影響，缺少對具體產業部門的得失分析；有部分研究設計的政策模擬情景基于主觀假設或研究目的，無法反映當前中美貿易摩擦中出現的一些新情況和新特征。為此，本文嘗試在以下兩個方面予以改進，以彌補已有研究的不足：一是根據中美發布的加征關稅清單設計政策模擬情景，盡量與中美貿易摩擦的現實相吻合，使評估結果更具有現實意義；二是在情景模擬中美貿易摩擦的基礎上，并結合實際數據，重點評估貿易摩擦對主要產業部門的實際影響及貿易制裁的實際效果。

三、研究方法與情景模擬

(一)GTAP模型與數據庫

GTAP是根據新古典經濟理論設計的一種多區域、多部門可計算的一般均衡模型，由美國普渡大學開發的全球貿易分析項目發展而來，目前已被廣泛應用于國際貿易、財政金融、能源與氣候變化等領域。GTAP模型完整的方程體系可參看Hertel(1997)的研究[9]。

除復雜的模型結構外，GTAP還擁有獨立的數據庫，反映了各國(地區)生產、消費、中間投入和雙邊貿易等經濟運行情況。本文采用的GTAP9.0數據庫提供了2011年140個國家(地區)和57個產業部門的相關數據。根據研究需要，首先將140個國家(地區)歸類為中國、美國、韓國、大洋洲、東盟、中東、巴西、其他南美國家、歐盟和其他國家(地區)共10個區域，將57個產業歸類為水稻、谷物、油料、水果蔬菜堅果、煙草、肉類、水產品、乳制品、其他農產品、燃料、化學橡膠、運輸設備、金屬及其制品、電子設備、其他工業產品和服務業共16個產業部門。

由于本輪中美貿易摩擦于2018年爆發并不斷升級，為定量評估其影響，還需對數據庫進行升級。本文分別選擇2018和2019年作為情景模擬的基準期，采用Walmsley等(2000)的動態遞推方法將數據庫從2011年分別升級到2018和2019年[10]。具體而言，首先計算2011～2012年GDP、人口、資本、熟練勞動力和非熟練勞動力等的增長率，然后將其作為外生變量進行沖擊得到2012年的升級數據庫，再以2012年的數據庫作為基準情景重復之前的過程，逐步遞推到2018和2019年。動態遞推所需的GDP、人口、資本和勞動力等數據來源于美國普渡大學的全球貿易分析中心。

(二)模擬情景設定

結合中美貿易摩擦的現實情況，本文設定2個基準情景和2個政策模擬情景。

基準情景1：采用動態遞推方法將數據庫升級到2018年，中美之間未發生貿易摩擦。

基準情景2：采用動態遞推方法將數據庫升級到2019年，中美之間未發生貿易摩擦。

政策模擬情景1：2018年，美國對500億美元商品加征25%的關稅，對2000億美元商品加征10%的關稅；中國對500億美元商品加征25%的關稅，對600億美元商品加征5%或10%的關稅。

政策模擬情景2：2019年，美國對500億美元商品加征25%的關稅，對2000億美元商品加征25%的關稅；中國對500億美元商品加征25%的關稅，對600億美元商品加征5%～25%的關稅。

GTAP模型中關稅變化(沖擊對象)根據基準情景和政策模擬情景下的關稅計算而來。需要說明的是，中美兩國公布的加征關稅清單中以HS編碼定義商品，與GTAP產業部門并不對應。為科學計算GTAP各產業部門加征關稅幅度，首先將關稅清單中HS8位編碼商品的關稅增幅采用簡單平均法歸類為HS6位編碼商品的關稅增幅，再將所有HS6位編碼商品(及其對應的關稅增幅)與GTAP的57個產業部門及15個加總部門(服務業除外)相匹配(3)HS編碼與GTAP產業部門的對應關系來源于世界貿易綜合解決方案，未加征關稅商品的關稅增幅為0。，然后以中美雙邊進口額為權重，分別對15個部門的關稅增幅進行加權平均計算，加上基準情景的關稅后就得到政策模擬情景下的部門關稅。

四、研究結果分析

(一)2018年中美貿易摩擦的模擬分析與后評估

1.對宏觀經濟的影響

(1)進出口貿易。加征關稅首先影響商品的進出口價格，進而影響出口供給和進口需求。進口方面，貿易摩擦爆發后中美兩國總進口將分別減少3.380%(約764.87億美元)和2.402%(約767.50億美元)。雖然美國總進口降幅相對較小，但由于美國進口的基數大，進口絕對量受損更多。與進口類似，中美兩國出口也因貿易摩擦爆發而受損，與基準情景1相比，2018年美國總出口將減少2.151%(約386.60億美元)，高于中國的1.432%(約345.17億美元)，無論百分比變化還是絕對量變化，美國出口受損程度都更大，表明美國挑起貿易摩擦在減少進口的同時也無助于改善出口。

(2)居民收入與社會福利。加征關稅不僅減少貿易規模，對國內生產也造成不利影響，尤其沖擊外向型企業出口商品的生產，在勞動力總量不變的情況下降低勞動力價格，居民收入因而受損。政策模擬情景1下的中國居民收入將減少0.442%，受損幅度明顯大于美國。這表明隨著貿易摩擦爆發，中國居民收入將遭到更大程度的損失。

加征關稅也將惡化中美兩國的社會福利。社會福利減少主要有兩方面原因：一是相互加征關稅使交易成本上升，對產業結構造成一定扭曲，降低資源配置效率；二是相互加征關稅降低本國出口價格，提高本國進口價格，造成貿易條件惡化。政策模擬情景1下的中國社會福利將減少436.68億美元，美國社會福利也因貿易摩擦而受損，其受損程度低于中國。社會福利分解結果進一步顯示，貿易條件惡化和資源配置效率下降分別是中國和美國社會福利損失的主要原因。

(3)GDP。模擬結果顯示，中美貿易摩擦對兩國GDP均不利。與基準情景1相比，2018年中國GDP將下降0.159%(約184.14億美元)，受損程度高于美國的0.064%(約111.86億美元)。這一結果只是針對中美貿易摩擦的政策模擬，并非預測結果。實際上，2018年中國GDP增長6.6%，它是多種國際國內因素綜合導致的。如果沒有發生中美貿易摩擦，中國GDP增速可能達到6.76%。

模擬結果顯示，貿易摩擦爆發后中美均是輸家，而其他南美國家(主要是阿根廷)、韓國、巴西和東盟將成為中美貿易摩擦的贏家。這幾個國家(地區)的GDP增幅較大，與基準情景1相比，分別增加0.038%、0.037%、0.023%和0.013%。盡管如此，由于中美經濟總量龐大，兩國因貿易摩擦導致的GDP受損將拖累世界經濟增長，政策模擬情景1下的世界GDP將減少0.027%。

表1 2018年中美貿易摩擦對相關國家宏觀經濟的影響

注：根據GTAP模擬結果整理。

2.對中國主要產業部門的影響

表2列出2018年貿易摩擦爆發前后中國主要產業部門進出口的變化情況。可以看到，中國幾乎所有產業部門進口受到了貿易摩擦爆發的負面沖擊，且受沖擊幅度差異明顯，其中谷物、油料、肉類、運輸設備、金屬及其制品和電子設備進口受抑制程度較大。貿易摩擦對中國出口的沖擊主要集中在工業產品上，其中對運輸設備和電子設備的出口沖擊最為明顯。

表2 2018年中美貿易摩擦對中國主要產業部門進出口的影響 單位：%

注：根據GTAP模擬結果整理。

(1)谷物。政策模擬情景1下的中國谷物進口減少16.78%(約5.15億美元)。從進口來源地看，中國從美國進口谷物減少61.87%(約7.93億美元)，從澳大利亞等大洋洲國家進口谷物增加25.56%(約2.37億美元)，部分取代了美國谷物在中國的市場份額。

后評估結果顯示，中國從美國進口谷物以高粱和玉米為主，其中2017年高粱進口量的94%來自美國。2018年，我國進口高粱365萬噸，與上年同比減少27.82%；而從美國進口高粱321.42萬噸，同比減少32.45%，占中國高粱總進口量的比重也降至88.07%。4月份之后，中國大幅減少美國高粱進口，由于美國在中國高粱進口中占有絕對比重，高粱總進口量也持續減少，10～12月高粱總進口同比降幅均超過90%。2018年，中國從澳大利亞進口高粱42.91萬噸，同比增加44.92%(4)后評估數據來源于中國海關，下同。。上述結果說明政策模擬情景1下的谷物進口變化與實際變化方向基本一致。

(2)油料。政策模擬情景1下的中國油料進口減少4.35%(約23.27億美元)。其中，中國從美國進口油料減少46.41%(約75.69億美元)，從巴西和其他南美國家進口分別增加22.07%(約40.31億美元)和22.69%(約15.47億美元)，表明貿易摩擦爆發后中國將從巴西和其他南美國家尋求進口替代。

后評估結果顯示，中國從美國進口的油料絕大部分是大豆，而大豆在中美雙邊貿易中占有重要地位。受中美貿易摩擦的影響，2018年中國大豆總進口約8807萬噸，同比減少7.81%，自2011年以來首次出現下滑。其中，從美國進口大豆1664萬噸，只有2017年進口量的一半左右，已降至2008年以來的最低水平；從巴西進口大豆6608萬噸，與上年同比增加29.76%。盡管如此，貿易摩擦仍可能造成大豆進口短缺。

(3)肉類。政策模擬情景1下的中國肉類進口減少16.79%(約13.09億美元)。其中，從美國進口大幅減少74.37%(約15.49億美元)，從歐盟和巴西進口分別增加15.25%(約2.14億美元)和10.48%(約1.11億美元)。

后評估結果顯示，中國進口的美國肉類以豬肉及其制品為主，2017年美國豬肉約占中國豬肉進口總量的13.62%。由于貿易摩擦爆發，2018年中國大幅減少美國豬肉進口，同時從巴西進口豬肉15萬噸，與上年同比增加208.09%，在中國豬肉總進口量中的比重也由4.01%增加到12.58%，替代了美國豬肉在中國的部分市場份額。

(4)運輸設備。政策模擬情景1下的中國運輸設備進口減少5.70%(約305.80億美元)，出口減少5.57%(約314.83億美元)。其中，對美國進口和出口分別減少47.46%(約172.46億美元)和58.70%(約667.35億美元)。

中國進出口的運輸設備以車輛及其零附件為主。后評估結果顯示，2018年中國進口車輛及其零附件815.01億美元，與上年同比增長2.86%，增幅較2017年下降8個百分點。分國別來看，2018年中國從美國進口車輛及其零附件126.43億美元，同比減少16.21%；從德國和日本分別進口車輛及其零附件238.85億美元和181.92億美元，比上年各增加10.08%和10.27%。

(5)電子設備。政策模擬情景1的中國電子設備進口減少4.45%(約99.80億美元)，出口減少5.06%(約225.92億美元)，對出口的沖擊重于進口。其中，中國對美國的進口和出口分別減少20.51%(約16.25億美元)和35.78%(約490.67億美元)。

電子設備是美國企圖遏制中國發展的主要產業部門之一。后評估結果顯示，加征關稅對中國電子設備出口的壓力在2018年年末開始顯現，11月份中國電子設備總出口增速由前月的兩位數快速降至個位數，12月份進一步轉為負增長。對美國電子設備出口增速也由10月份的23.88%跌至12月份的-7.22%，在中國電子設備總出口量中的比重也有所降低。

(二)2018年對美貿易制裁措施的效果后評估

前文的分析表明，中美貿易摩擦將使美國宏觀經濟受損，且對美國出口的沖擊重于中國。據美國商務部統計，2018年9月份之后，美國進出口增速持續下降，到12月份時出口同比減少0.86%、進口同比增加3.35%，但增速比2017年同期減少近7個百分點(見圖1所示)。

模擬結果顯示，中國的貿易制裁將使美國農業部門(如油料等)和工業部門(如運輸設備、化學橡膠、金屬及其制品、燃料等)的出口受到較大沖擊。政策模擬情景1下的美國油料、運輸設備、化學橡膠、金屬及其制品和燃料出口分別減少19.49%(約57.11億美元)、3.58%(約152.09億美元)、2.30%(約56.27億美元)、4.13%(約39.19億美元)和1.32%(約6.79億美元)。

(1)油料。政策模擬情景1下的美國油料對中國出口減少46.41%(約75.69億美元)，對歐盟出口增加20.82%(約3.12億美元)，對東盟出口增加14.08%(約4.25億美元)。

對中美貿易摩擦的事前模擬分析和事后評估發現，中國對美國關稅制裁措施中最為有效的是對美國油料加征25%的關稅。美國出口的油料以大豆為主，2018年美國出口大豆4641萬噸，受貿易制裁的影響，美國大豆對中國出口同比減少73.73%，尤其在貿易摩擦爆發后的五個月內，對中國出口同比下降幅度均在90%以上。同時，出口減少也使美國大豆生產者遭受較大損失。

(2)運輸設備。政策模擬情景1下的美國運輸設備對中國出口減少47.46%(約172.46億美元)。為抵御貿易摩擦的沖擊，美國將尋求出口替代市場，運輸設備對加拿大和墨西哥等北美洲國家的出口增加0.58%(約12.39億美元)，對澳大利亞等大洋洲國家的出口增加0.32%(約0.61億美元)。

美國出口的運輸設備以車輛及其零附件和航空航天器為主。據美國商務部統計，2018年美國車輛及其零附件出口1403.85億美元，同比增長0.65%，增幅較2017年減少近4個百分點；對中國出口98.82億美元，同比減少25.36%。貿易摩擦爆發后，美國車輛及其零附件對中國出口增速轉負，同比跌幅由7月份的26.17%擴大到12月份的60.81%。

(3)化學橡膠。政策模擬情景1下的美國化學橡膠部門對中國出口減少38.22%(約74.49億美元)，對加拿大和墨西哥等北美洲國家的出口增加0.71%(約8.55億美元)，對歐盟的出口增加1.11%(約6.81億美元)。

美國出口的化學橡膠中塑料及其制品的份額最大。據美國商務部統計，2018年美國塑料及其制品對中國出口58.51億美元，同比增長1.19%，增幅較2017年大幅回落近14個百分點。8月份美國塑料及其制品對中國出口同比增速從上月的35.78%快速降至3.25%，到10月份時轉為負增長，11月份同比下降幅度高達56.09%。

(4)金屬及其制品。政策模擬情景1下的美國金屬及其制品對中國出口減少58.74%(約46.96億美元)，對歐盟出口增加1.18%(約2.17億美元)，對加拿大和墨西哥等北美洲國家的出口增加0.94%(約4.77億美元)。

據美國商務部統計，2018年美國金屬及其制品對中國出口68.95億美元，比上年減少7.86%。中美貿易摩擦爆發后，美國金屬及其制品對中國出口持續減少，出口跌幅不斷擴大，第四季度對中國出口累計同比下降39.85%。

(5)燃料。政策模擬情景1下的美國燃料對中國出口減少41.95%(約7.11億美元)，對歐盟和世界其他國家(地區)的出口分別增加0.19%(約0.23億美元)和0.11%(約0.29億美元)。

美國對中國出口的燃料以石油和液化天然氣為主。貿易摩擦爆發后，美國石油對中國出口大幅減少，8～10月份對中國出口為0，11和12月份對中國出口同比分別減少98.59%和68.07%。類似地，美國液化天然氣對中國出口也持續減少，8月份之后出口增速由正轉負，12月份對中國出口同比下跌77.29%。

(三)2019年中美貿易摩擦升級潛在影響的前瞻性分析

1.對宏觀經濟的影響

表3顯示2019年中美貿易摩擦升級對相關國家宏觀經濟的影響。隨著兩國繼續加征關稅，政策模擬情景2下的中國和美國GDP相對于基準情景2將分別下降0.245%(約296.09億美元)和0.144%(約249.38億美元)，比政策模擬情景1進一步惡化0.09個百分點和0.08個百分點，且中國的損失仍比美國高約0.1個百分點。世界GDP將繼續惡化，2019年相對于基準情景2減少0.051%。

與GDP的變化類似，2019年貿易摩擦升級后，中美兩國總進出口、居民收入和社會福利等宏觀經濟指標將更加惡化。雖然美國凈出口相對于基準情景2有更大改善(增加513.12億美元)，但與其巨大的貿易逆差相比仍是杯水車薪，而中國的貿易順差將再度擴大(凈出口相對于基準情景2增加203.59億美元)。

中美貿易摩擦升級后，繼續加征關稅將使其他相關國家的宏觀經濟獲益進一步增加，貿易轉移效應更加明顯。巴西總進口增幅由2018年的0.886%提高到1.122%，其他南美國家總出口增幅由2018年的0.723%提高到0.935%，這些國家的獲益均較為顯著。

表3 2019年中美貿易摩擦升級對相關國家宏觀經濟的影響

注：根據GTAP模擬結果整理。

2.對中國主要產業部門進出口的影響

表4展示貿易摩擦升級對中國主要產業部門進出口的影響。出口方面，與2018年的模擬結果(見表2所示)對比可知，美國對華繼續加征關稅主要沖擊的還是中國的工業部門，政策模擬情景2下的中國電子設備出口將進一步減少(相對于基準情景2減少6.85%)，其他工業產品出口也受到負面沖擊(相對于基準情景2減少0.01%)。即使美國對華農產品加征關稅，政策模擬情景2下的中國主要農業部門出口依然有所增加，只有其他農產品部門出口減少1.89%。

進口方面，2019年貿易摩擦升級將使中國絕大部分產業部門進口遭受更嚴重的沖擊。政策模擬情景2下的谷物、油料和肉類等農業部門進口分別下降17.88%(約5.82億美元)、4.56%(約25.42億美元)和19.64%(約16.27億美元)，運輸設備、金屬及其制品和電子設備等工業部門進口分別下降7.95%(約430.97億美元)、7.46%(約108.75億美元)和6.52%(約148.95億美元)。無論百分比變化還是絕對量變化，進口受沖擊幅度均高于2018年。

表4 2019年中美貿易摩擦升級對中國主要產業部門進出口的影響 單位：%

注：根據GTAP模擬結果整理。

五、結 論

針對2018年爆發并不斷升級的中美貿易摩擦，本文基于GTAP模型及其數據庫，根據中美公布的加征關稅清單，分析中美貿易摩擦升級對宏觀經濟和產業部門的影響，并對貿易制裁措施的效果進行后評估，得到以下的幾點主要結論：

第一，中美貿易摩擦將使中美宏觀經濟受損，兩國的進出口、居民收入、社會福利和GDP均有所減少，但中國相對而言受損較多。貿易摩擦使阿根廷等其他南美國家、韓國、巴西和東盟成為受益者，這些國家(地區)的GDP均有不同程度的改善。

第二，中美貿易摩擦爆發后，中國絕大部分產業部門的進口下降，谷物、油料、肉類、運輸設備、金屬及其制品和電子設備等產業部門進口下降程度較大。而貿易摩擦對中國出口的沖擊主要集中在工業部門，運輸設備和電子設備部門出口降幅明顯。

第三，結合2018年實際數據的后評估結果顯示，中國對美國大豆的制裁效果最明顯，對美國車輛及其零附件、塑料及其制品、金屬及其制品、石油和液化天然氣等出口制裁的效果也較理想。

第四，2019年中美貿易摩擦升級后，中美兩國的GDP、總進出口、居民收入和社會福利等宏觀經濟將進一步遭受沖擊，并繼續拖累世界經濟。中國的電子設備、其他工業產品的出口及油料、肉類、運輸設備、金屬及其制品和電子設備的進口的下降幅度均高于2018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