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國〕希瑟·亨森

我們一家住在高山上。
山特別特別高,高到很少有人上來。
那天遠遠傳來的馬蹄聲,我是第一個聽到的。一匹油亮的紅色母馬朝我們走來。騎馬的竟然不是男人,而是一個穿著長褲的女人。這在當時,真是不同尋常。盡管不認識,我們還是熱情地招待了她。她也很友好,喝了幾口茶,才把馬褡(dā)褳(liɑn)放到桌上。
姐姐的眼睛一下子亮了起來,就像看到了黃金,還忍不住伸手取出里面的寶貝。那個女人帶來的根本不是什么寶貝,幾本書而已。顯然不是給我的。你能相信嗎?她千辛萬苦上來一趟,就帶了幾本不值幾個錢的書。不可思議!
我們這里來過修補罐子和平底鍋的,難道她是來賣書的?要真是這樣,我只能說,現實很殘酷,我們一分錢也沒有。就算有錢,也決不會買這些沒用的舊書。
爸爸看了姐姐一眼,清了清嗓子:“我們交換吧,一袋漿果換一本書。”
我在身后緊握雙拳,忍住沒敢開口。這些漿果是我摘回來給媽媽做漿果派的,不是用來換書的。
女人連連搖頭,怎么都不肯收下。這讓我很吃驚。她沒要漿果,也沒要蔬菜。爸爸說了些能交換的東西,她都一一拒絕。原來,這些書是免費的——像空氣一樣,是免費的!
不僅如此,兩周后,她還會帶來更多的書,換走這一批書。對我來說,不管那個女人帶來什么書都無所謂,就算下次她忘了怎么來也無所謂。不過,她總能按時來到我們家。無論天氣怎樣,刮風、大霧、下雨或是嚴寒。我覺得,她的馬一定非常勇敢。
有一次,雪下得很大,整個世界變得一片白茫茫,和爺爺的胡子一樣。風嗚嗚地吹,就像山貓在漆黑的夜里遠遠地號叫。我們圍坐在壁爐旁,誰也沒想到這種天氣還會有人上山。就算是野獸,在大雪天也只能待在窩里。
“咚咚咚!”有人敲打窗戶。我的天哪!她居然來了——從頭到腳裹得嚴嚴實實。她擔心我們被凍著,就把書從門縫遞了進來。爸爸請她留下過夜。她搖搖頭,說:“馬兒會陪我回家,放心吧。”我望著窗外,直到她漸漸消失。她和那匹馬的身影卻一直縈繞在我的腦海里,就像屋外的雪花一樣,不停地飄啊,飄啊……
那匹馬當然很勇敢,但是,馬背上的她更勇敢。就在那一刻,我特別想知道,是什么支撐著這個女人,讓她不畏風雪,前來送書。
不愛讀書的我選了一本有插圖的書,遞給姐姐,說:“給我講一講吧。”她沒有取笑,更沒有諷刺,只是往旁邊挪動了一下。靜靜地,我們一起讀了起來。大多數日子,我們全家都待在這間小屋里,就像腳趾擠在舊鞋里那樣。可現在,我一點都不介意。
初春的一天,送書的女人又來了。媽媽拿出一份禮物——獨家秘制的漿果派,這是她最寶貴的東西,是世界上無與倫比的美食。
“小小心意,請收下吧。”媽媽壓低聲音,驕傲地說,“告訴你一個好消息,我們家又多了一個小讀者。
我低著頭,一直等到她要走了,才終于說出心里的話:“真希望我也能送給你一個禮物。”
那個女人轉過身,大大的黑眼睛盯著我:“過來”,她的聲音很溫柔。我走近她,“給我讀一段吧。”她說。
我打開手里的書,這是一本她剛帶來的新書。盡管書上還是那些螞蟻一樣的字,但現在,我能看明白它們的意思。我大聲地讀了一段。
“這就是最好的禮物!”說完,她開心地笑了,我也笑了。
思考:
是什么支撐著這個女人,讓她不畏風雪,堅持前來送書?請在文章里找找答案,說說你的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