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梨子引發的“云經濟”

安蔚 胡心玥 通訊員 李艷龍

2020年春，梨花如約而至，3月28日， 安徽省宿州市碭山縣委書記王廣敏在萬畝梨園中，通過直播，與網友“網”約百里古黃河，“云”游萬頃梨花海，直播一個小時中，粉絲互動人氣達20多萬人。梨花節三天成交共計55萬件、305萬斤，銷售額550萬元。

“碭山這里有好梨，廣宏這廂有禮了”，碭山縣縣長陶廣宏戴著口罩，拱手抱拳，面對手機屏向“粉絲”們打招呼，“今天沒有陶縣長，只有我這個帶貨主播。”從碭山文化到碭山梨的吃法和識別，在碭山酥梨發貨基地臨時搭建的直播間里，第一次直播的陶廣宏和他的“小伙伴們”積極互動，27分30秒的直播，成交訂單近三萬件，銷售碭山酥梨15萬斤。

從辦公室到直播間，從縣領導到主播，從線下到“云上”，縣委書記、縣長轉變的不僅是身份角色，更是一種在線新經濟形態的應運而生，一種新的思維革命悄然到來。

碭山縣網絡梨花節期間，碭山縣委書記王廣敏（左）在梨園直播賣梨。 攝影/ 李艷龍

順勢“觸電”

“今年的疫情讓很多貧困戶家的梨子滯銷，整整耽誤了一個月的銷售，很多果農家里都存了兩三萬斤的梨，銷售受阻，影響最大的就是抗風險能力較弱的貧困戶。”一定要幫果農把梨子賣出去，成為推動陶廣宏走進直播間的動力。

而就在陶廣宏直播的前幾天，碭山縣副縣長陳新啟就走進了“戰疫助農”網絡直播間，用線上直播銷售的方式，三個小時共售出碭山酥梨16940斤。半個月后，碭山縣副縣長張穎走進“一畝田”直播間，為碭山酥梨代言，半小時銷售酥梨近20萬斤。5月5日，碭山縣委常委、副縣長王勝利再次走進快手直播間，兩個多小時銷售碭山酥梨8萬多單40余萬斤。截至4月中旬，碭山18家重點電商企業銷售碭山酥梨1500萬斤，網銷額達2610萬元。

“通過直播，我們從復工到現在一共賣了200萬斤梨子，整個業績翻了好幾番”，與陶廣宏一起直播的安徽鮮果時光公司總經理武妍彥，感受到了直播帶來的巨大紅利。直播，將碭山梨的“危”轉化成了銷售的“機”，為碭山的復工復產摁下了“快捷鍵”，釋放出了在線新經濟的發展潛力。

機遇從不會無緣無故來臨，碭山在這場疫情中的華麗轉身，實則早有端倪。如果說疫情是推動碭山經濟形態轉變的導火索，那碭山電商的發展則是助推這場經濟轉型的堅定基石。

2015年，在碭山縣商務局局長徐繼勝看來，是一個特殊的年份，他將這一年定義為碭山電商發展的元年。這一年，碭山加入了國家第二批電子商務進農村綜合示范縣，開始了一條電商探索之路。

順勢而為，是碭山互聯網經濟發展的關鍵詞。碭山電商的每一步選擇，都是水到渠成。“這之前，整個碭山電商基礎是零，甚至很少有人知道電商是什么，不知道的就走出去學，不會的就慢慢摸索”，土生土長的徐繼勝一直從事招商工作，見證著碭山電商的飛速發展，“碭山正好趕上社交電商的風口，以低門檻微商為切入點，到平臺電商，再到如今的全域電商，碭山電商呈現爆發式增長。”

用招商的理念打造電商，以“項目+產業”的方式，借助項目撬動產業發展，成為碭山電商保持活躍度的法寶。“我們的目的就是要讓碭山的農產品走出去，要讓碭山近百萬畝的果園里的水果賣出去，賣個好價錢，幫助果農增收。”在徐繼勝看來，這是碭山新經濟轉型最重要的需求。

“千軍萬馬共赴一場直播盛宴”

“南有黃山迎客松，北有碭山梨樹王，我身后的這棵老梨樹，就是已有300多年歷史的‘梨樹王，是中國72棵‘最美古樹之一。”在碭山縣首屆網絡梨花節現場，王廣敏在百年梨園里的一棵老梨樹下，通過網絡直播向廣大網友發出邀請。

將梨花節由線下“搬”到線上，在碭山縣生態果園里采用“云直播”的形式，讓網友足不出戶“云賞花”，是碭山在線新經濟的又一次嘗試，這背后映射的是互聯網思維對碭山人的深刻影響。

“電子商務給碭山帶來的改變，不僅僅是增長幾萬家網店和一兩千家電商企業，最重要的是改變了碭山人的思維”，徐繼勝感慨道，“只有掌握了互聯網思維，碭山才能把握住每一次到來的風口，這是互聯網帶給碭山最重要的財富。”

據統計，2019年，碭山注冊公司3026家，其中至少有三分之一是電商企業，“這個數據很厲害，體現的是碭山經濟的活躍度和強勁勢頭”，碭山縣副縣長王勝利用“千軍萬馬共赴一場直播盛宴”來形容如今碭山的直播現象，“碭山電商發展是鋪天蓋地全面開花的，僅在‘一畝田這一個平臺上，碭山人開的網店就有兩萬多家，碭山全民電商的意識非常強。”

千軍萬馬之勢如何而來？政府、電商、社交平臺的跨界合作，是碭山摸索出來的經驗。

“‘書記縣長帶貨的本質是解決碭山農產品銷售中‘巷子深的問題，讓其特殊的身份和形象增加農產品在互聯網直播銷售中的流量。讓領導干部‘先邁一步，試水直播，把握住方向，通過示范引導，破除思維上的禁錮，構建起新的渠道”，徐繼勝用“掌舵者”來定位政府的角色。“掌舵者”掌方向，更要解問題。危機到來之時，政府服務的第一時間到位就顯得尤為重要，“政府不能做電商的‘拐杖，政府該堅守的一定是做服務和營造環境這兩件事，為企業做好服務，把電商發展的土壤做肥，將營商環境做優做好。”

土壤有了，真正的主角就該登場了，作為市場主體，電商是互聯網經濟的真正參與者。“碭山梨是一個區域性品牌，政府不可能關注到每一個企業，不能把碭山的牌子砸了”，王勝利剛開始對電商的把控有著自己的顧慮，“政府不可能關注到每一個企業，這就需要靠電商協會的自我約束，通過推動產業的集聚發展，聚沙成塔，實現‘智慧分享+資源聚會。”

目前，碭山縣電商企業1370家，網店和微商近5萬家，催生出1500多個農產品電商品牌，帶動10萬多人從事電商物流等相關產業。

政府作為后盾，企業也已準備好，平臺則是他們施展的舞臺。

碭山縣縣長陶廣宏（右）與本土電商武妍彥（左）直播帶貨，幫貧困戶賣梨。 攝影/ 李艷龍

走進碭山“一號梨園”中，每棵梨樹都有屬于自己的二維碼，從澆水施肥到防蟲授粉，從果園到餐桌，一個梨子的每一步都有自己存在的痕跡，這是今年3月份，天貓農場與碭山一號梨園開展的深度合作，將其作為碭山酥梨的數字化合作基地，全面引入螞蟻區塊鏈技術為原產地碭山酥梨品質溯源。

在加強與阿里巴巴、京東等龍頭電商企業深度對接的同時，碭山還與云集、有贊等20多家中小社交平臺合作，實現農產品直鏈社區，并加強與今日頭條、抖音等“內容平臺”的合作，探索“內容平臺+電商平臺”的全新合作模式，深耕下沉市場，加快產業發展，助推鄉村振興。碭山電商強強聯合建設了自己的電商平臺“壹度拼拼”，由開始的買碭山賣全國，變成了買世界賣全國。

必選而非備選

“要說直播沒有壓力，不緊張，那是假的”，聊起直播，徐繼勝直言道，“新媒體時代，很多東西都會被放大，直播沒有套路，沒有腳本，有著太多不確定因素，這就對干部素質提出了更高的要求，不僅要穩，還要會隨機應變。”然而，讓他走進直播間的，除了幫果農賣出梨子的迫切，還有他對梨子的深厚感情。

從小在梨園長大的他，老家在黃河岸邊，黃泛區不宜種糧，家里靠賣梨子供他上了大學，娶了媳婦，他笑稱，如果沒有碭山梨，他可能還是光棍。梨子，是碭山干部繞不開的情結。“在碭山，每一個干部都對家鄉情況非常熟悉，都是從小吃梨子長大的，所以都愿意走進直播間，愿意為家鄉代言”，王勝利對縣領導走進直播間十分自豪，“我們要把縣領導走進直播間常態化，不能是曇花一現。同時要做高標準的直播，提檔升級，讓直播更藝術化。”

政府只是探路者，培養本土“網紅”才是在線新經濟的內生動力。發展網紅經濟，打造“媒體公眾（明星網紅）+產品+電商+貧困戶”的模式，成為碭山下一步的發展方向。“電商經濟的核心是人才，我們既要和大平臺的大網紅合作，也可以培養自己本地的網紅”，王勝利介紹道，“碭山現在已經建成電商大廈、微谷電商產業園等多個電商產業集聚區，其中一塊就是做直播間，營造創新創業的大環境，讓更多的網紅在這里誕生。”

帶貨只是直播的一種形式，如何擴大直播經濟的輻射范圍是碭山干部思考的問題。“互聯網經濟已經成為碭山鄉村振興的模式，電子商務更是倒逼政府工作方式的轉變，倒逼政府管理的升級和提高，從傳統的‘面對面到如今的‘鍵對鍵+面對面，大幅度提高了政府的行政效率，降低了行政成本，老百姓怨氣也少了很多”，在徐繼勝看來，直播問政等方式的探索，將成為碭山下一步發展的方向，“未來直播一定是無處不在，直播不再是備選項，一定是必選項。”

回首碭山走過的路，直播改變了碭山產品的銷售模式以及當地人的思維方式，更是深度塑造出一個“云經濟”生態體系，對縣域經濟和縣域治理產生多層影響。從碭山擴展到全國的縣域，互聯網經濟的新業態中，蘊含著縣域發展的大棋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