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裹挾的共鳴

宦菁

理性逐漸在網絡聲浪中被非理性覆蓋，曾經思維縝密的他們在群體情緒的裹挾下，在情緒被放大的網絡輿論中，好似被蒙住了雙眼。

在許多網文作者天馬行空的想象力中，他們心目中的主角都是義薄云天的勇士——“生死看淡，不服就干”，“路見不平，拔刀相助”。然而到了現實世界，這份俠氣不到萬不得已都不會輕易顯露半分。但這次，網文作者們決定“揭竿而起”。因為他們覺得，成就過不少網文作家的網文平臺讓自己有種完全不被尊重的剝奪感。

事情還要從4月末閱文集團高層調整說起。4月27日，閱文集團宣布管理團隊調整。隨即網上就有聲音稱，閱文集團推出針對創作者的“新合同”，其中被指存在不少“霸王條款”。同時有傳言稱閱文將改變網絡文學作品的付費閱讀模式，“強推免費閱讀”。這意味著，網文作者的收益可能受到影響，進而有讀者擔心優質的網絡文學作者會因此越來越少、網絡文學原有生態將遭到破壞。

5月2日，閱文集團新團隊對相關討論和質疑進行回應稱，外界傳言的閱文推行“全部免費閱讀”是不可能也不現實的說法，請大家不要輕信，同時還承諾“將會與作家們進行廣泛的溝通，對于不合理的條款，我們會做出相應的修改”。

然而回應并未平息這場事關網文生態的紛爭，即便是唐家三少、風月這樣的知名網文作家出來呼吁大家保持理性，網絡輿論聲浪不降反升，甚至謠言四起。一眾還未搞清楚原委的網文作者帶著這些年在行業里受著的委屈，便加入了這場群情激昂的“討伐戰”中。隨后更是出了個“五五斷更節”（中斷網文更新）。

在這場紛爭中，“新合同”實則為2019年9月推出的舊合同，但其中確有部分條款過分苛刻，映射出整個行業的積弊。網文行業中，平臺與作者間的“霸王條款”自然早已讓作家不滿，此次紛爭恰恰引起了他們的共鳴，多年的積怨以“合同”為宣泄口，噴涌而出。

5月6日，閱文集團新管理層就起點中文網“新合同”引發的風波召開作家懇談會。按說，這是作家與平臺間就改變行業積弊的一次有益的嘗試，至少走出了行業變革的第一步。然而會后，繪聲繪色的謠言便開始在網絡中大量轉發：“這天下午，會上氣氛十分緊張，閱文集團新管理層與一眾網文作者在具體細節上沒有談攏，于是大神辰東氣得摔門而去。”作家辰東收到消息后，實在是有些哭笑不得，完全是“人在家中坐，鍋從天上來”。他即刻在微博上辟謠：自己根本就沒出門，何來摔門一說？

作家對行業積弊提出自我看法并進行維權，無可厚非。只是在一些別有用心者惡意挑撥、借題發揮下漸漸變味。作家的理性逐漸在網絡聲浪中被非理性覆蓋。曾經思維縝密的網文作家在群體情緒的裹挾下，好似被蒙住了雙眼，在不做任何求證的情況下，相信并轉發傳播于網絡中的言論。在情緒被放大的網絡輿論中，當事人似乎失去了獨立思考的能力。

年初在網絡中持續發酵的肖戰事件讓我的朋友“很受傷”。作為一名不那么資深的肖戰粉，她只是在網絡上為無辜被扯進論戰的肖戰說了一句公道話，便被各種謾罵所包圍。在許多人眼中，網絡就是個自由的沃土，與“志同道合”一起披上一層“馬甲”就像撐起一把保護傘，便可以肆無忌憚起來。看一兩篇推文、兩三張圖片，他們就覺得自己掌握了真理。由于人多勢眾，他們便產生出一種幻覺，認為整個群體戰斗力爆表，不可戰勝。于他們而言，數量即正義，思考求證都不重要，重要的是維持好群體的情緒。

網絡時代，信息傳播速度快、透明度高，有利于我們及時掌握情況，但反過來，也可能助紂為虐，幫助某些心懷不軌的個人團體加速了謠言的傳播。在微博、微信、知乎等網絡平臺上，一些個人或團體通過夸大、截取、扭曲事實并傳播來謀求網絡關注度或是贏得利益。在這次閱文與作家間的權利之爭中，那些惡意的謠言以及故意混淆視聽的模糊性表述背后，或許就有著見不得人的骯臟勾當。可悲的是，當人們被共同的情緒所裹挾，不少人的理性便消失不見了。

爭議、質疑不可怕，可怕的是失去獨立思考的能力。在這個信息爆炸的時代，面對能夠引發共鳴的信息，稍稍猶豫一下，思考片刻，或許更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