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年那些事

向溫華

臘月二十八趕教場，這不知是何年何月形成的規矩，家家戶戶在這天都必須把過年所需的生活用品備齊。于是，人們背著夾籮，拎起提籃，去人聲鼎沸的農貿市場割肉買雞買魚;到小巷里購買香蠟紙火、煙花炮竹，精心挑選燈籠、對聯及迎春門神……春節前的市場上，各種物品應有應盡。

1969年我七歲時，臘月二十八那天，因家里徹底斷糧，父親和堂伯去東門砂鍋市賒了兩背蔸砂鍋，趁天沒亮就悄悄背著砂鍋翻山越嶺去一百公里外的安順，換糧食回來度年關，母親把兩個弟弟交托給我照看，就要步行二十多里山路去外婆家借糧食。晌午過后，兩個弟弟餓得嗷嗷大哭，我也餓得頭昏眼花，勉強背著一歲多的四弟，牽著四歲的三弟，站在自家茅草房前的路口，望眼欲穿等待母親歸來。直到天快斷黑，兩個弟弟餓得哭睡著了幾次，又餓得哭醒來時，才看到母親背著幾十斤包谷和十斤大米回來。累得快要虛脫的母親剛剛放下背篼，我就撲進母親懷里嚎啕大哭，用淚水向母親述說自己的委屈。母親緊緊摟著我們，一句話沒說，趕緊撩起衣襟給四弟喂奶，也是淚流滿面。大年三十下午，父親背著幾十斤糧食與幾斤肉從安順回來了。過年能吃飽肚子，還有肉吃，就是我極大的奢望。

1982年我在天山腳下的軍營里過年時，五湖四海的戰友們拿到家鄉親人的來信，思念隨著那一枚小小的郵票，穿越祖國的大江南北，將邊關兒女與內地親人的親情紐帶鏈接起來，傳輸著親人的叮囑與平安的祝福。三弟的來信只有四十二個字：“二哥，家里殺了三百多斤重的過年豬，弟弟把豬尿包吹成一個大氣球。爸爸媽媽叫你不要想家，好好鍛煉。”我拿著信，感慨萬千。只要家里生活越過越好，父母安康，弟弟們聽話，學習努力，就是我最大的安慰。

1992年底，我從杭州打工回家過年，趕到家也正好是臘月二十八。給父母、老婆和孩子分發完小禮物后，孩子們拿著壓歲錢蹦蹦跳跳去買炮竹買氣球，母親嗔怪要我學會勤儉過日子。看著漸漸變老的父母，往昔那艱辛的歲月在兩老的臉上刻下了滄桑的印痕。為了我們幾兄弟能夠長大成人，父母耗干了自身的能量。我只能以這樣的方式聊表心意。

年年歲歲花相似，歲歲年年人不同。殺年豬，揪臘肉，因傳統風味與習俗獨特而傳承下來。現在的年味在革除一些傳統陋習和摒棄沉重的勞作后，新增加了許多豐富多彩的內容。在簡約而又豐富的中國年里，腰包漸漸鼓起來的人們，難得春節假期的輕松，好好享受生活。

我們在平平淡淡中，一年又一年的走來，新的一年又將來臨，跨過這道門檻，百花齊放的春天，還等著我們用感恩和敬畏的心，去欣賞，去感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