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靠譜的時間感

閻升

為什么當我們在廚房時，爐灶上的水怎么燒都不沸騰？

時間是什么？有些人認為，時間是宇宙的基本結構;也有些人認為，時間只存在于人類的心智中，是人類創造并用來認識世界的工具。雖然人體的生物鐘計量著生命的流逝，卻無法精確到具體的一分一秒。為什么爐灶上的水幾乎總是在我們失去耐心離開后才沸騰？這是因為我們感知到的時間流逝快慢很大程度上由我們自己的情緒或心智狀態決定。

別太相信大腦感知到的時間

人的大腦被包裹在顱骨中，它只能通過神經細胞輸入的電信號去感知外部世界。而且，大腦在感知時間上經常出錯。比如說，當你抬頭看鐘時，你偶爾會覺得秒針在某一格突然停頓得異常得久，然后繼續運行。盡管這一切有違常理，但親眼所見讓你不得不信。

停頓的秒針是一個很著名的認知錯覺。造成這種錯覺的原因是大腦對視覺信號進行了“腦補”。當人的眼球快速移動時，視覺信號輸入會出現一段空白。為了避免眼前一黑，大腦會自動用眼球停止運動時捕捉的畫面填補這段空白。這也是為了讓人感知到一個連續運轉的世界。因此，如果轉動眼球用了0.5秒，秒針走1格用了1秒，那么我們感知到的秒針走一格就會長達1.5秒。因為眼球運動會給大腦帶來巨大的信息處理任務，所以當人生病時，大腦的信息處理速度下降，就會來不及處理眼球運動——發燒病人只要稍微轉動眼球就會感覺頭暈。

許多車禍幸存者都提到過這樣一種感受：當撞擊發生的瞬間，時間仿佛變慢了。除了車禍幸存者，一些棒球運動員也聲稱在擊球的前一刻，球的移動速度會突然大大下降，就好像時間被放慢了一樣。這其實是被稱為“時間稀釋”的效應：人在緊迫關頭會覺得時間放慢，甚至停止。

在時間稀釋期間，大腦接受和處理外界信息的速度大大加快，給人造成一種時間流速變慢的感覺。這個過程類似慢鏡頭：攝影師以每秒1000幀的速度拍下運動物體，再用每秒24幀的速度播放，就能還原出一個個被大大放慢的瞬間。

人腦在感知時間時，甚至會出現時間逆轉的錯覺。2006年，美國神經學家賽特森設計了一個實驗：讓幾名參與者按下他們面前的按鈕。當按下按鈕0.25秒后，與按鈕相連的閃光燈會亮起。一開始參與者能明顯感覺到按下按鈕和閃光出現之間的間隔。不過，在重復多次后，參與者開始覺得間隔消失了。更奇怪的是，當間隔被取消后（按下按鈕的同時閃光燈亮起），參與者甚至會覺得閃光在按下按鈕前就出現了。

因為腦補，所以我們偶爾會感覺秒針停頓了。

當身處緊要關頭時，人們會感覺時間的流速大大降低了。

孩子們的一天更長久

你是否有這樣的感覺：童年時兩個月的暑假似乎十分漫長;長大后，則眨眼間幾年時間就過去了，似乎兒童體驗到的時間流速比成年人更慢。科學家猜測這是因為年輕的大腦在一天中會接收到更多圖像。舉個例子，同樣是一次逛商場的體驗，孩子和大人的感覺是不同的。當孩子們第一次走進商場時，他們的視線會被可愛的卡通雕塑吸引，被店鋪顏色鮮艷的LED燈招牌吸引，被促銷人員手中的商品吸引……好奇心驅使孩子們東張西望，他們的大腦接受著一波又一波視覺、聽覺等感官刺激。而對于成年人，商場這個熟悉的環境會讓他們的大腦忽略大量圖像。

那么，為什么人年紀越大就會感覺時間過得越快呢？這一方面是因為人年紀越大，周圍世界就變得越熟悉，能夠引起大腦興奮活動的體驗越少;另一方面是因為人的大腦在衰退。隨著人年紀增長，大腦神經元開始退化，神經信號傳遞不再像年輕時一樣快速而高效。同時，衰老會造成輸入大腦的信息量減少。2019年，科學家發現，單位時間內，老年人眼球掃視的次數大大低于兒童和年輕人。由于老年人在相同時間里看到更少的新圖像，所以他們會感覺時間過得更快。

商場對兒童有巨大的吸引力，他們的大腦會接收到大量的感官信息。這會讓他們感知到的時間流逝得比成年人慢。

時間流速 物種有別

科學家測量了不同動物的“臨界閃光融合頻率”（以下簡稱融合頻率），并發現不同物種對時間流速的感知可能有很大不同。那么，什么是融合頻率呢？

在大象看來，人的動作非常快;但在鳥的眼中，人的動作并不快。這就是不同物種感知時間的差異。

假設你的面前有一盞時亮時滅的燈，這盞燈的閃光讓你的眼睛很不舒服。此時，你身旁的科學家不斷提高燈的閃爍頻率，你雖然覺得不適感有所減輕，但燈依然在閃爍。當燈的閃爍頻率達到每秒75次時，你會突然發現燈不再閃爍了。于是，科學家測量出了你的融合頻率：75赫茲。融合頻率越高，單位時間內大腦獲得的視覺信息就越多，大腦感知的時間流速越慢。經過測試，科學家發現人類的融合頻率為60～90赫茲，而蒼蠅為250～400赫茲。兩者在融合頻率上的懸殊差距解釋了為什么蒼蠅很難被拍死。因為在蒼蠅看來，你舉起蒼蠅拍到砸下的過程就像慢動作一樣，它們當然很容易躲開。

2017年，科學家對34種動物進行融合頻率測試。研究結果證實了此前科學家的猜測：體形越大、新陳代謝速度越慢的動物融合頻率越低;而體形越小、新陳代謝速度越快的動物融合頻率越高。花栗鼠和鳥類這類體形小、新陳代謝速度快的動物的融合頻率，比陸龜和鰻魚這類體形大、新陳代謝速度慢的動物高得多。

如果你只是吃飯睡覺，那么一天很快就過去了。但如果你一邊單腳跳，一邊學狗叫，同時還在心里記錄總共跳了多少次，那么這樣忙碌的一分鐘會讓你覺得過了兩分鐘甚至更久。科學家發現當人在專注處理復雜問題時，大腦感知到的時間流速會明顯變慢，并且，來到陌生環境和學習新技能時也有類似的效果。

俄羅斯詩人帕斯捷爾納克說過：人不是活一輩子，而是活那么幾個瞬間。這句話在現在看來是站得住腳的。例如攀巖、沖浪和激烈競賽這種極致體驗會給大腦帶來強烈的感官刺激。當我們老去后回憶過去，我們記住的往往只有這些瞬間。

定義時間

人類在很早以前就學會了使用地球作為工具來定義時間：地球繞太陽旋轉造成的四季變換，定義了一年的時間長度;地球的自轉運動帶來的晝夜交替，定義了一天的時間長度。利用日晷（日晷，是觀測日影計時的儀器，主要是根據日影的位置，以指定當時的時辰或刻數，是我國古代較為普遍使用的計時儀器。一天被劃分為12個時辰），人們獲得了更短的時間長度單位：小時。后來，利用搖擺周期基本保持不變的鐘擺，我們將小時進一步分割成分和秒。進入現代，人們發現石英晶體在電作用下會產生規律的脈沖。石英表的出現讓人類測量時間的精準度上升到數千分之一秒。今天，人類利用銫等稀有元素產生的周期性振蕩來定義時間。目前最先進的原子鐘的精度可以達到每150億年只誤差1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