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劃算的禮物

張鳳凱

我是個郵遞員。這天，我來到營業廳，柜臺里的小桃抬眼看看我，問：“開完早會，咋郁悶了？”

我一臉幽怨地說：“居然讓我當推銷員，拉人訂報，這不是趕鴨子上架嗎？完不成任務，領導還說要扣獎金……”

小桃說：“現在是推銷的年代，哥們兒，你落伍了！”

我說：“現在是信息時代，手機里啥沒有？誰還看報啊！你站著說話不腰疼，給我推個銷試試！”

這時，營業廳開門了，進來個老大伯，滿臉皺紋，一臉憂色，是來寄行李的。辦完手續，小桃滿面春風地叫了一聲：“大伯！”

大伯問：“有事兒？”小桃壓低聲音說：“好事兒！”大伯問：“啥好事兒？”小桃說：“郵局現在搞活動，訂報紙，送豆油。”

大伯一擺手：“送豆油行，報紙不訂！”小桃問：“為啥呀？”大伯說：“俺不認字兒！”小桃說：“叫家人給念唄！”大伯說：“我明兒就打工去了。”說完，他就要走。

小桃不急不慌，叫住大伯，又說：“您用不著，送禮也行啊！現在城里人送禮都興送書報。要是送吃的，吃沒了，誰還能記住？送報就不一樣了……”

大伯遲疑了一下，轉回頭，問：“俺家在西大嶺住，離鎮上十八里地呢，也能給送？”“太能送了！”小桃把我扯過來，說，“他就是送報的，不信您問問他！”

我一拍胸脯：“只要訂了報，包管給送家去！”大伯問：“能天天送？”我說：“風雨不誤，要不您就投訴！”大伯又問：“訂份報多少錢？”小桃說：“才360元，一天還不到一塊錢。”

大伯一邊合計，一邊把手伸進腰包，慢慢摸出幾張鈔票，有零有整，湊在一起，數了三四遍，往柜臺上一拍，說：“那就訂一份兒，俺也送份兒禮！”說完，大伯還跟我重重握了握手，補充一句：“小伙子，可麻煩你了！”大伯走了，小桃挺得意，我卻一肚子狐疑。

第二天，我去送報，到了西大嶺，偌大個村子，空蕩蕩的。好不容易找到訂報大伯的家，推開門，空曠的院子里，只有一個老大媽和一條狗。

那狗聽見響聲，激動得狂吠，被大媽喝住。大媽摸索著站起來，問：“誰呀？”

我說：“大媽，我，送報紙的。”

“哎呀，還真來了！”大媽拍著身邊的凳子，說，“快歇歇腳，喝口水。”窗臺上，茶缸里的水正冒熱氣呢。

我細看，大媽臉上帶笑，目光空洞。我吸了口涼氣，說：“大媽，這報紙……”大媽伸出手：“快給我。”她拿過報紙，撫摸著，說：“這報紙是老頭兒送給我的禮物。大前天，我二兒子從省城來電話，說在建筑工地，求老板給他爸找了個打更的活兒。我不愿意老頭兒去，他非去不可。我擰不過他，就依了他。可臨走前，他又不想去了……”

我“哦”了一聲。大媽又說：“我倒是勸他，放心去吧！老頭兒也不吭聲兒。昨兒他上郵局寄行李，還唉聲嘆氣的，回來卻樂呵了。我問，咋的，撿著錢了？他說，臨走前，他給我訂了一件最劃算的禮物！”

我說：“大媽，我保證天天把這禮物準時給您送到！可是，我不明白，就您老這眼神兒，大伯送報紙給您，有啥用？”

大媽說：“老頭兒說了，一天花不到一塊錢，就能有人天天上家來瞧瞧，還能跟我嘮兩句嗑兒，他出去打工，也能放點兒心！”

（推薦者：小楓）

（發稿編輯：王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