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底“神通廣大”的“地下組織部長”

艾冰

這些天，“地下組織部長”蘇洪波火了。

這 個自稱“沒什么背景”的不法商人，采用取巧手段，被云南省委兩任書記白恩培、秦光榮奉為上賓。他推薦高勁松（曾任昆明市委書記）給秦光榮，還曾幫助林耘埜當上云南省原國土資源廳廳長……

蘇洪波說：“你要說我不享受這個圈子，也是假話，享受這種感覺到后來都忘了自己是干什么的了。”正是這個“地下組織部長”，給云南省政治生態造成了嚴重污染和破壞。

事實上，多年來，有“地下組織部長”之稱的遠不止蘇洪波一人。這些人都是誰？當初“神通廣大”的他們，最后都怎么樣了？

不只是商人：村支書、“大師”、記者也成“地下組織部長”

廉政瞭望·官察室記者梳理發現，這些“地下組織部長”身份各異，除卻貪官家人外，多為體制外人士或普通干部。當他們通過偶然機會，和官員或官員身邊人搭上線后，隨著時間推移，能量不斷滋長。官員手中的權力，正是其借重的資本。

這些人中，不少人是官員的情婦。如湘鄉市國土資源局原局長陳光榮的情婦彭國英，南陽市原市長助理、南召縣委原書記劉建國的80后情婦丁小平等。

據丁小平供述：2006年10月，某鎮鎮長劉某給她送來6萬元。她告訴劉建國后，劉某很快被提拔為鎮黨委書記。她還經常大言不慚地自吹：“我就是地下縣委書記，地下組織部長……”

有的“地下組織部長”，則與高官情婦關系密切。如據報道，多年前三十來歲的個體老板陳林，因曾和貴州省委原書記劉方仁的情婦鄭某相好，后又對二人幽會做出“周到”安排，從此飛黃騰達，一些急于升遷的官員甚至在逢年過節時攜厚禮拜望陳林。

這個“地下組織部長”，當時不僅能讓人上，還能讓人下，曾叫囂：“他那個副局長算個啥，我要他下課就下課?！?/p>

與官員關系密切的多名老板，也曾被稱“地下組織部長”。如在幾年前山西反腐風暴中被調查的商人張新明，便有“太原地下組織部長”的名頭。

廣東茂名商人柯國慶，通過多次向時任市委書記羅蔭國成功行賄，建立了特殊的“親戚關系”，以致玩轉了多個廳級官員。

更有甚者，云南商人徐天福通過向時任曲靖市委常委、組織部長，市委副書記李云忠巨額行賄，使李云忠成為他的“牽線木偶”。

據報道，2010年2月，徐天福約李云忠到他家吃飯。席間徐天福直接對李云忠說：“老哥，你的辦公室主任不行，我給你推薦一個，周某的文字很強，人也不錯?！敝?，李云忠按徐天福的“吩咐”，將周某調到曲靖市委組織部任辦公室主任。

這些商人中，還不乏涉黑的。如曾“深耕”青島“黃賭”領域的黑老大聶磊，便被稱為“地下組織部長”。據時代周報引述一名律師說法稱，當時很多人甚至公檢法系統內的，都要找聶磊調動工作。

關注反腐敗新聞的讀者，可能記得騙倒許多高官的“大師”王林。當年，被稱為“地下組織部長”的他深得時任宜春市委書記宋晨光的信任，一句話就改變了干部任職方案。

據報道，2006年江西宜春市區縣主要領導換屆，原定高安市長接任該市市委書記。當王林得知后大喊不得了，對宋晨光說：“擬任你家鄉的書記1964年生，是天龍，你1952年生，是地龍，此人做你家鄉的市委書記，就是天龍壓地龍，你不要說做省領導，就是現在這個市委書記都不保！”宋遂對原方案作出調整。

攀上高官的還有記者。據報道，中國經濟時報江西記者站原站長郭海，因寫宣傳稿件受到時任江西省委書記蘇榮賞識，后常陪同其調研。再后來與蘇榮妻子于麗芳熟識后，郭海也開始經常插手人事安排，收取好處費。一名曾經的同事稱：“蘇榮主政江西時，只要郭海打一個電話，隨便可以叫一桌廳級干部坐在一起吃飯?！?/p>

值得一提的是，只要和官員關系鐵，村干部也能當上“地下組織部長”。據新華社報道，當年瑞安市委召開書記辦公會議，研究通過了調動一名干部。瑞安市莘塍鎮中村村支書陳時松聽說后表示異議，他先找市委原書記葉會巨“交換意見”，又分別對7個常委打電話或面談，結果，市委常委會改變了書記辦公會議的意見。

毀滅、悔過與消失：他們最后怎么樣了？

作為“地下組織部長”，和其攀附、利用的官員一同走向毀滅，是其逃不掉的宿命。

2013年9月17日上午，青島市中院依法對罪犯聶磊執行了死刑。其團伙組織、領導、參加黑社會性質組織、故意傷害、組織賣淫、開設賭場、尋釁滋事、強迫交易、妨害公務、非法買賣槍支、非法持有槍支……作為首要分子，聶磊罪惡滔天。青島警界當時的多名官員也同時被查。

同樣已死亡的還有“神醫”王林。2013年，他先后因涉嫌非法行醫、非法持有槍支接受官方調查。2015年7月，他又因涉嫌綁架殺人案被江西萍鄉警方抓獲。被害者是江西省第十二屆人大代表鄒勇，曾為王林的關門弟子 。2017年2月，被告人王林因病死亡。此前，與其關系密切的宋晨光、陳安眾等早已被查。

這些“地下組織部長”，一般都有其他劣行，也受到了嚴懲。

2005年6月，貴州遵義市中院以領導黑社會性質罪、組織賣淫罪、貸款詐騙罪、偷稅罪等七項罪名數罪并罰一審判處陳林無期徒刑，剝奪政治權利終身，并處沒收個人全部財產。同時被判刑的還有他的17名同伙。

此前一年，對其頗為信任的貴州省委原書記劉方仁亦被判無期徒刑。

相關判決中，亦不乏指出其介紹賄賂、助人提拔的。如“村支書”陳時松的罪名為受賄、介紹賄賂和行賄，被判有期徒刑14年，沒收財產30萬元，追繳贓款12.85萬元。

蘇洪波被稱為“地下組織部長”。

“2008年至2010年，彭國英利用與湖南湘鄉市國土資源局原局長陳光榮的情人關系和陳的職務便利，在湘鄉市國土資源局的人事任命、提拔等方面，為他人謀取利益，與陳光榮共同收受3人所送現金人民幣5.1萬元，還涉嫌貪污公款……”后來，彭國英一審獲刑。

事實上，多名官員被查，正是從“地下組織部長”處發現的線索。如與羅蔭國等人關系密切的柯國慶的交代，為官員歸案提供了直接證據。

有的犯罪分子在獄中還有新消息。如山西靈石縣委原書記楊洪的情婦楊曉萍曾被稱“地下組織部長”，2013年4月3日，山西晉中市中院宣判，楊洪犯受賄罪，判處無期徒刑;楊曉萍犯受賄罪、利用影響力受賄罪、巨額財產來源不明罪，判處無期徒刑。其上訴被駁回后，入山西省女子監獄服刑改造。2017年6月，楊曉萍由無期徒刑減為有期徒刑22年。幾個月前，中國裁判文書網披露，楊曉萍因能認罪悔罪、積極改造等，再獲減刑7個月。

還有人因其它事件再成負面人物。2019年，與江西省委原書記蘇榮及其妻于麗芳熟稔的郭海，因卷入內幕交易中文天地出版傳媒股份有限公司股票案遭到證監會處罰。證監會決定責令郭海依法處理非法持有的股票，對郭海沒收違法所得5875.18萬元，并處以5875.18萬元罰款。

有的人則沒有了音訊。據《新京報》報道，2014年8月4日，被稱為“太原地下組織部長”的張新明因涉嫌涉黑、洗錢等問題在太原被辦案人員帶走調查。此后，張新明再無消息。

“從古至今，‘地下組織部長屢有出現。”反腐專家、北京大學廉政建設研究中心副主任莊德水告訴廉政瞭望·官察室記者，他們橫行且能辦成事，體現出在一些地方，不法分子對干部的腐蝕已非常嚴重，也說明當地干部選拔程序出了問題，官員底線失守、政治生態遭到嚴重破壞。

在莊德水看來，上述事件表明，要通過凈化政治生態、綜合施策，讓各級領導干部自覺按規則行事，提升干部的整體素質;要加強對一把手的監督，讓其廉潔行使用人權;要進一步改革選人用人機制，增大群眾的話語權。如此，將會對鏟除“地下組織部長”的生存土壤起到積極作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