磁州瓷
——訪冀南磁州窯藝術研發有限公司董事長趙振宇先生

本刊記者 劉紅健

磁縣西依太行，北接邯鄲市，東臨鄴城，為晉、冀、魯、豫四省通衢重地，山區、丘陵、平原各占三分之一，有煙煤、石灰石、陶土、紅砂土、膨潤土等20 多種礦產，瓷土蘊藏豐富，所產陶瓷器為北方民窯的代表，在國際上稱磁州窯系。趙振宇出生在磁縣白土鎮張二莊村，他從小就喜歡唱歌，作畫，13 歲時拜中國陶瓷大師閆保山先生為師，學習磁州窯裝飾繪畫和制瓷工藝，18歲進陶瓷廠工作，20 歲時應征入伍，到內蒙古自治區烏蘭察布盟服役。在部隊里，趙振宇發揮自己的特長，寫板報，做幻燈片，繪畫，為豐富官兵的文化生活做出了貢獻。退伍回到家鄉后，趙振宇發揮自己專長，將書畫與陶瓷有機結合，為家鄉的文化和經濟發展做出了貢獻。下面就是我對他的訪談。

【記者】請簡單介紹一下宋朝官窯瓷器的特征，磁州窯不在官窯之列嗎？

【趙振宇】鈞、汝、官、哥、定是宋代五大官窯。磁州窯燒出來的瓷器是給老百姓用的。

鈞窯，以“入窯一色，出窯萬彩”的神奇“窯變”而聞名，有“鈞瓷無雙”之說，窯址在河南禹州一帶。窯變是指由于原料及燒制條件的不同導致器皿表面釉色呈現千姿百態色彩變化的現象。之所以產生窯變，是因為礦物原料中含有多種微量元素，即使是采自同一個礦，由于位置不同和加工方法的不同，其物理和化學性狀存在一定的差異。鐵、鈦含量影響著釉的鮮艷程度和色調的深淺；硅、鋁含量對釉的開片會有作用；酸堿度則影響著釉的流動性。釉層厚時窯變效果好，色彩及紋路豐富多彩；釉層薄時則釉面變化少，色彩單一。燒窯時擺放位置的不同、裝窯產品的密稀程度、燃料的種類及質量、溫度的高低、燒制時間的長短、熄火后冷卻速度的快慢以及窯工水平的高低等，都會產生不同的窯變效果。

元代開始全國各地開始仿制鈞瓷。宜興窯（宜鈞）為陶胎，胎有紫色與白色兩種。石灣窯（廣鈞）胎色暗灰，厚釉垂流，釉下有一層鐵銹色底釉，釉面顏色較深且有兔毛紋狀。景德鎮窯（爐鈞）是清雍正年間燒的一種低溫釉，先以高溫燒成瓷胎，掛釉后在低溫爐中第二次燒成，故又稱爐鈞。

汝窯，因地處河南汝州而得名，所燒陶瓷精美絕倫，胎質細膩，工藝考究，以名貴瑪瑙入釉，色澤獨特，隨光變幻。觀其釉色，如雨后天藍色的晴空，溫潤古樸；撫其釉面，平滑細膩，如同美玉。器表面多有蟬翼紋般細小開片，釉下有稀疏氣泡，在光照下時隱時現，似星光閃爍，在胎與釉的結合處微現紅暈，給人以賞心悅目的美感。

哥窯，至今沒有弄清具體窯址。造型端莊古樸，胎薄釉厚，胎釉青翠，瓷器表面光潤純潔，布滿龜裂的紋片，即行家所說的“開片”，被譽為“瓷中珍品”。

定窯在河北曲陽，以白瓷著稱，碗、盤制品多采用覆燒工藝，口沿無釉，故在一些精細的制品上常用金、銀、銅鑲口。

官窯開始在開封，后隨南宋王朝遷往杭州。其釉色表現出質樸無華、淡雅自然、翠美清新、腴潤如脂、紋片縱橫、飄逸流暢，胎骨堅薄，“紫口鐵足”是其獨特之處，更顯名貴。

除上述五大名官窯外，耀州窯、磁州窯則屬于民窯了。

【記者】磁州瓷器的特征是什么？

【趙振宇】磁縣與彭城古鎮都有全國重點文物保護單位磁州窯遺址。這里的先民們早在7500 年前便開始燒制陶器。南北朝時期已經燒制出青瓷和化妝白瓷，完成了由陶向瓷的飛躍。宋代的磁州窯將陶瓷技藝和美術糅融在一起，它的裝飾技法突破了當時流行的五大官窯的單色釉局限，運用了數十種豐富多彩的裝飾技法，創造了具有水墨畫風的白地黑繪裝飾藝術，鐵銹花裝飾更是開啟了中國陶瓷裝飾藝術的先河。

磁州窯使用的是當地一種比較特殊的高嶺土（當地人稱為大青土、二青土），含鐵、鋁量較高，結構較疏松，淘煉不細，顆粒粗，燒成的器皿常有未燒透的孔隙和鐵質斑點。原料中因含鐵、鈦等著色雜質高，胎色呈灰白或灰褐色。為了掩飾胎體表面的凹凸不平，提高瓷器的外觀質量，常用白色優質瓷土制成泥漿給瓷器化妝，后來又發現了多色化妝土，故而在裝飾效果上，達到較高的藝術水準。

【記者】磁州窯出產的瓷器的裝飾風格有什么特別的地方？

【趙振宇】多采用匣缽疊燒法，溫度為1250℃左右，器內多留有五個條形支燒痕。常見的器型有：盤、碗、碟、瓶、壺、罐、缽、盆、缸等，瓷枕始見于隋代，唐代多為醫用脈枕，具有清涼去熱的功能。磁州窯最突出特點是淳樸、粗獷，大件器皿豪放雄偉，神態端莊古樸，有氣魄；小件器皿制作精美，盤、碗、碟類靈巧實用，比例恰當，輕重適度，線條干凈利落，造型與裝飾達到和諧統一。

磁州窯的瓷器裝飾多以植物、動物、人物和詩詞歌賦、民間諺語為內容，借鑒中國水墨畫的技法，將中國的繪畫和書法藝術引用到瓷器裝飾上，影響了中國陶瓷裝飾的審美趨向，增強了裝飾技法的表現力。

牡丹被稱為“富貴花”，寓意幸福美滿，富貴昌盛，為花中之王，磁州窯裝飾將牡丹最完美的形態精心提煉出來，以流利灑脫、豪邁奔放的筆法表現了牡丹的活力與生機；蓮花紋的出現和中國佛教傳入有關，“出淤泥而不染”和“連年有余”寓意高潔、和美；茶花象征著英雄，亦表示祝福和美好的企盼；菊花被看成是群花中的隱逸者，據說常飲菊和梧桐子泡的茶，可以延年益壽，得道成仙；忍冬是一種纏繞植物，俗稱金銀藤，其花長瓣垂須，黃白相伴，凌冬不凋。

虎的雄健、威猛在磁州窯陶瓷裝飾中被描畫得生動有趣，弓起的背部，靜中寓動，面部俏皮而滑稽；龍代表“真龍天子”，本應威嚴、莊重，但在磁州窯裝飾中卻被描畫得平和中正，表現著親和與質樸的情懷；鳳和龍一樣，是古人想象中的動物，代表皇后，使用鳳紋象征高貴、吉祥，常畫幾朵云來烘托其輕盈直上、任意翱翔之態；鹿被視為瑞獸，是人升仙時的乘騎，諧音寓祿，代表吉祥和財富；鶴的壽命長，常用作祝壽之辭，諧音寓賀；魚用來比喻富裕、充足之意，暗示多子多福、興旺發達、繁榮昌盛；鴛鴦雌雄偶居，形影不離，是甜蜜美好愛情的象征。

陶瓷裝飾上的書體多為行草，有看破紅塵、退居鄉野的隱士或仕途受阻的失意文人的詩文；有反映市民情調，詼諧調侃的打油詩；有名人雅士的傳世佳作；有帶有時代特征的應景之作。

帶有故事情節的裝飾多用于瓷枕，有些是著名的歷史故事，有些則是戲劇中的故事情節。將人物裝飾在陶瓷上，要求畫工不僅有精湛的技藝，還要有相當高的藝術素養和造型能力。因為磁州窯屬民窯，所以其裝飾題材靈活多樣，反映了民間的喜怒哀樂，為廣大百姓所接受。

【記者】請談談磁州窯的傳承情況。

【趙振宇】磁州窯“趙家造”坊最早起源于北宋時期，瓷枕底部通常會印有“趙家造”字樣，磁州白土鎮張二莊村趙文貴是“趙家造”瓷的首燒者。“趙家造”瓷在保留黑白風格的基礎上，發展了釉下青花瓷、墨瓷、綠瓷、三彩等風格，兼容并蓄，博采眾長。清光緒二十六年，“趙家造”坊第二代傳人趙有在父親的指導下開始從事燒瓷工藝。“趙家造”坊的第三代傳人是趙永春；第四代傳人是趙貴琪；第五代傳人為趙志珍；1987 年，第六代傳人趙振宇接手“趙家造”坊，他將國畫藝術與寫生創作成功融入磁州瓷的燒制之中；2011 年，“趙家造”坊第七代傳承人趙英杰大學畢業后和父親專心研究磁州窯的傳承與創新，經過艱辛的努力和反復實驗終于全部掌握了磁州窯72 道傳統工藝，成功燒制出釉色燦爛、水墨淋漓、造型獨特的磁州窯新生代作品。

磁州窯“趙家造”坊主要分為化妝白釉瓷、黑釉瓷、低溫釉陶和瓷上水墨等系列。

（1）白釉陶瓷是在青坯胎體上施白化妝，幾乎全部遮蓋胎體，上面施透明釉，再經高溫燒制而成。（2）白地剔花技法是在胎體上施白化妝后，化妝土上涂上鐵繡花，刻畫出紋樣，將紋樣外鐵銹花剔除，露出下層的白化妝，然后上白透明釉，高溫燒成。（3）劃花技法是在器物表面化妝后以竹刀刻線劃出紋樣，用簽子和梳篦等工具刻劃出所需要的花紋圖案，然后罩透明釉，干燥后燒制。（4）白地綠釉瓷的工藝是先進行白地刻花，高溫第一次燒制后再罩綠釉，低溫燒成。多用在枕、瓶之上，綠釉刻花效果美麗大方，別具一格。（5）白地黑花技法是以毛筆為工具，在施好白化妝土的坯體上繪畫和書寫，是磁州窯最具有特色的象征性裝飾方法。

“趙家造”坊作品深深扎根于中國傳統文化的沃土，題材涉及儒文化、民間傳說、歷史故事等，反映了勞動人民的現實生活和美好愿望。趙家窯的畫師大都是窯廠的匠人，他們生活在基層，都經過大學教育和非遺技藝的培訓，最了解百姓的喜怒哀樂，裝飾手法皴、染、描、畫，皆反應了人們群眾的生活情趣和精神追求。

【記者】歷史的積淀很豐厚。

【趙振宇】我覺得，要想把磁州瓷推向一個新的高度，不僅要深諳我國傳統文化的精髓，有強烈的歷史責任感，還要具有深厚的底蘊和藝術功底，更需要有創新意識和開放包容的寬闊心胸。為此，我不僅到中央工藝美院、北京畫院高研班深造學習，參加國際性文博會，還到全國各大窯口拜師學藝，舉辦畫展，從中發現自己需要彌補的知識和技藝。

磁州窯突出的特點是“文化瓷”，充分發揮繪畫裝飾在制瓷當中的烘托與升華作用，“繪”出自己的長處，以瓷載道，以鐵為墨，反映出社會百態和百姓的喜怒哀樂。只有將當代國畫與磁州窯完美結合，把具有磁州域特色的文化符號與中國畫大寫意相融合，綻放質樸，升華泥土，意會芳香，才能體現出繁簡達當、揮灑自如、筆墨豁達、氣韻生動的藝術特色。

2015年，我應阿根廷駐中華人民共和國大使館邀請，參加了阿根廷總統訪華“跨行業貿易團”合作洽談會。會上，由磁州窯藝術研發基地創作的磁州窯傳統梅瓶《中阿友誼大吉祥》，受到阿根廷總統克里斯蒂娜·費爾南德斯·德基什內爾女士和中外使節的好評。2017年，在中國景德鎮國際陶瓷博覽會上，我們選送的1500件磁州窯藝術精品贏得了俄羅斯、法國、韓國、日本等國陶藝家的稱贊，眾多作品被國內外藏家和博物館珍藏。我們磁州窯研發工作室被河北省文化廳授予“省級文化產業示范基地”光榮稱號。中央電視臺、河北衛視、韓國KBS 電視臺、中國網等諸多媒體做了專題報道。

【記者】您下一步準備怎么干？

【趙振宇】我已經把公司交給兒子英杰全權負責，我自己好好修行參學，以提高自己的創新能力。我們自籌資金6000萬，從景德鎮和臺灣投資公司招商合作，引入資金2.6億元，謀劃在磁縣建設磁州窯現代博物館、中原國際陶瓷城和磁州窯藝術研發基地項目。組建磁州窯文化產業公司，下設設計研發中心、展示傳播中心、創作體驗中心（包括非物質文化遺產進校園活動）、大學生實習基地、磁州窯創作基地和刻繪制作中心，主要從事磁上水墨研究及產品開發、花釉技術創新、磁州窯金銀器、文創產品研發等工作。策劃品牌營銷戰略，開辟國內和國際市場及多種經營，產品分為：（1）傳統產品：刻畫、手繪系列；（2）創新產品：喜慶紅、色釉系列；（3）收藏市場：大師繪畫瓷、大師雕塑系列；（4）禮品市場：茶具、紀念盤、定制瓷等；（5）文化衍生品開發。

以磁州窯獨特的文化產品為介質，創建冀南新區和磁縣影響世界的金色品牌，建成中國最具創新精神的磁州窯藝術研發基地和中國書畫家磁州窯創作體驗中心。以此為發展平臺，薈萃當代著名陶藝家、書畫家和各種流派的時代精英與博大精深的磁州窯相融，推動磁州窯文化產業的大開放、大繁榮，再現“南有景德鎮、北有磁州窯”的產業格局和藝術圣境。把磁州窯這一非物質文化遺產更好地推廣出去，讓世界上更多的人了解中國磁州窯傳統精湛的技藝，力促千年窯火重燃磁州大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