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離①

張璽

屋外不遠是一處花壇，以前每到春天的時候，林洋總喜歡帶著朵兒在它周圍走走。那時節，花開得五顏六色，林洋一個也叫不上來名字。朵兒卻像一只蝴蝶在花壇周圍瘋跑著，小孩子總是在循著花香或者說春天的氣息去澎湃著自己都沒有意識到的激情。

幾天前，林洋來到蛋糕房上班，換上工作服，戴上口罩，剛剛接待完一個顧客，蛋糕房里走進了幾個戴紅袖章的人，他們叫走了店長在說著什么。不一會兒，店長也把林洋叫了過去。

“昨天下午，你當班吧？是不是有個年輕人來買過蛋糕？”店長問，并描述著年輕人的長相。

林洋回憶著。“是的，是有這么一個人。當時，他還摘下口罩聞了聞蛋糕，很癡迷的樣子。”林洋輕笑了一下，繼續問：“咋了？”

一個“紅袖章”對林洋說：“那個人是疑似病患，你們密切接觸了他，必須進行隔離。你們都把個人信息說一下，會有人和你們聯系的。這既是為了你們的安全，也是為了大家的安全。請理解配合。”

林洋的腦袋“嗡”了一聲，這些天，手機上電視上講的新冠肺炎疫情，一下子離自己是那么近，觸手就能可即。又過了一會兒，店長帶著大家走出店門，隨后拉上卷閘門。

午后兩點多的時候，購買了大量生活用品的林洋，帶著朵兒走進了家門。沒多久，大門上就被貼了“居家隔離”的字樣。社區工作人員臨走時也交代，有啥困難可以微信或者電話聯系。朵兒倒不在乎，蜜蜂般在屋子里飛來飛去。一會兒趴在窗臺上看著外面，一會兒又躺在沙發上玩起了Ipad。林洋給丈夫打了一個電話，丈夫在外地，工友里發現了一個疑似病例，他也被通知隔離了。

“唉！同病相憐啊……”林洋心里念叨著。

朵兒悄悄湊了過來，一只胳膊柔柔地摟住了林洋的肩膀，拿著手機給她看，“媽媽，看我老年時的樣子。”林洋一瞥，是一款流行軟件，屏幕上一個滿面皺紋的女人臉。她心念一動，指著手機屏幕對朵兒說：“媽媽要這么老的時候，該咋辦啊？”朵兒奪過手機，放在胸前，鄭重地說：“媽媽，那個時候我養活你。”一股暖流瞬間充滿了林洋的全身。

早上，煎蛋加買來的牛奶。和朵兒一起量體溫，微信上報;中午，親自下廚做了兩個菜，朵兒也懂事了，打著下手。午后還要測量體溫上報。夜間睡覺的時候做夢了，夢到自己和朵兒在一座島嶼上，周圍驚濤駭浪，碎玉瓊花漫天，自己和朵兒身上卻沒有濕一點兒……

如是，林洋養成了記筆記的習慣。朵兒倒有些沉默了，經常仰臉望著窗外已經開始抽出綠芽的樹木，枝條隱隱透著春的活力。林洋知道朵兒在想什么。

下雨了，淅淅瀝瀝的，晨起卻停了。推開窗戶，潮濕的氣息迎面撲來。朵兒非要拉著林洋趴到窗戶上看外面。小區的路濕漉漉的，蜿蜒而去如同一條透明的飄帶，不遠處的花壇被清洗得分外明亮，微風搖曳，透出幾許清幽來。朵兒突然放下托著下巴的小手，拉著林洋喊著：“媽媽，看！朝那里看！”

順著朵兒手指的方向，花壇邊緣顯露出幾朵花的窈窕身影來，粉粉的，陡然盛開，點綴在一派充滿生機的綠中。朵兒抬頭笑嘻嘻地望著林洋，嘴里不住地嚷著：“媽媽，春天真的來了啊！”

（責任編輯 葛星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