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仙花

江長深

人滿為患的醫院，隔離森嚴的病房。

青年人高燒不退，咳嗽不止，而比這更可怕的是情緒極不穩定，拒絕進食，拒絕打針吃藥，夜深人靜的時候，幾次拔下針頭企圖逃離病房。醫生無奈，晚上只能給他強制鎮定。

護士水仙查閱了青年人入院記錄，通過側面了解了青年人的一些基本情況。青年人出生于大別山貧困地區，父母早逝，是無依無靠的孤兒，在鄉間的福利院長大。因為地窮家窮人窮，三十好幾了也沒人上門提過親。前些時候，一個遠房親戚托人帶信給他，她托親拜友地張羅，有一個姑娘答應在春節假期見見面。親戚是出了五服的表嫂，捎來的話實誠直白：如今農村女伢金貴，談朋友高高在上，答應見個面就給足了面子。成與不成得看對眼不對眼，對了眼就做朋友，往下說一二三四的事項，看不對眼就當路人，說聲再見各奔東西。青年人是一家酒店的搬運工，負責搬運廚房垃圾，放假本來就遲。表嫂捎來的話早就把他的魂捎去了，他拼著命把工作往前趕，幾天幾夜不停歇。活是趕完了，新型冠狀病毒卻染上了，而且是重癥，被隔離了。婚姻大事非兒戲，青年人很著急，吵著要回大別山老家相親。

青年人聽不進醫生勸阻，又吵著要出院。護士水仙捧著一盆水仙花進來，高興地對他說：“十六床，你的親戚帶著你的女朋友來看你了。”

青年人一聽，兩眼發亮，半是驚奇半是喜：“真的？她們在哪？”

“在醫院的大門口。”護士水仙捧著水仙花來到青年人的病床前。

青年人掀開被子要下床，護士水仙忙攔住他：“你現在是隔離期間，醫院有規定，除醫護人員以外，任何人都不得探視。她們倆不能與你見面，就買了這盆花送你。”

青年人接過亭亭玉立的水仙花：“這，這，這是她送、送、送給我的？真，真是她、她、她送的？”青年人半信半疑，話說得結巴，眼里卻滿是喜悅的淚水。

水仙說：“是啊！你感染新型冠狀病毒肺炎的消息傳到你的家鄉后，家鄉黨委政府非常重視，他們了解了你家的詳細情況，就動員那姑娘和你家親戚一起來看你。”水仙的話雖然隔著厚厚的口罩，但極具穿透力，聽起來柔軟親和，像捧在她手中盛開的水仙花，洋溢著無限的溫馨與愛意。

青年人看了看香氣四溢的水仙花，又看了看面前如花一般的女護士，喜極而泣：“謝謝組織，謝謝家鄉黨委政府，謝謝表嫂和那位送花的姑娘。”

水仙把會心的笑深藏在寬大的口罩內，她俯下身抻了抻病床上的被子，說：“她讓我告訴你，一定要好好聽醫生護士的話，配合治療，安心養病，早日恢復健康。她還特別囑咐我轉告，見面的事不急，等你康復出院，想哪天見就哪天見。”

護士水仙的話如涓涓流水，明亮而清澈，情深意切。青年人聽后一臉的欣喜。他的眼睛一眨不眨地望著那盆水仙花，飽滿的花蕾靜靜地綻放，清香之氣飄滿病房，光明和希望在他眼前閃爍。

病房的窗臺上有了那盆水仙花，青年人的情緒穩定了。他積極配合治療，按時打針吃藥，按時進食，按時休息，病情一天天好轉，不到二十天，就康復出院了！

青年人告別了管床醫生，告別了護士水仙，抱著那盆水仙花邁出醫院大門，迫不及待地回到大別山深處的故鄉。

青年人敲開了表嫂家的大門。表嫂一臉驚訝：“你，你不是在武漢隔離了嗎？怎么這么快就好了？”

“這得感謝你們送的這盆水仙花！”大病初愈的青年人高高地舉起手中清香馥郁的水仙花，蒼白的臉上泛起陣陣紅潮。

“什么水仙花？誰送的水仙花？”表嫂臉上的驚訝很快變成疑惑，“自從該死的疫情發生后，我們提心吊膽的，成天大門不出二門不邁，自個的心都煩死了，哪還有心給你送花？”

“啊！”青年人驚呼一聲，瞬間愣住。表嫂伸手摸了摸他的額頭：“我的天，你不是又發病了吧？”

青年人似有所悟，就將自己在醫院的治病過程和護士水仙的話詳細地向表嫂述說了一遍。

表嫂聽完，一拍大腿笑了：“傻瓜，大難不死，你以為遇到了誰？你是遇上仙女了。”

責任編輯 陳少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