剪刀在布匹上行走（外二首）

周西西

一把剪刀對著布匹張開了口

廣闊的外省平原，女人種棉、割草

喂馬。月亮在她頭頂晃動

身后有溪水，微涼，服從于緯線指引

在布匹的連接處斷流

一把剪刀在布匹上行走

剪斷草木，剪斷云朵，剪斷風

炊煙并非上升，它從另一邊延伸過來

像一根巨大繩索挽住平面生活

一個明顯的疵點，在葡萄藤上停止了生長

時值夏末，我聽到孤蟬枝繁葉茂的鳴叫

一把剪刀對著萬物亮出自身的光

仿佛時間鋒利，秋天翻山越嶺而來

我摁住布匹里的星光，沿著劃粉畫下的軌跡

剪斷道路和節氣，但避開了

高于田埂的谷穗低垂

井水謠

搬運糧食的人在晚上回家。

月光一點點填補白天掏空的力氣，

他關心云朵、風和照耀。

在院子里，井邊。被吹散的煙縷。

把繩子慢慢放下，從水里提出水，

濕答答的聲音傳遞上來，

又跌入深不見底的黑。滿滿一桶月亮，

被水擠破形狀。

直立的水，

微縮的湖泊，潦草的浪潮。

堅硬的水，慌亂的水，潑出去的水。

空曠的水。

九月木槿，朝開暮萎，關上唱歌的喉嚨。

有一個用得很舊的月亮，被井水

晃碎了心，

又像一張粗糙的人臉，仰望著天空。

湖 畔

湖畔有蘆葦，有蝴蝶亭，有陽光溫熱

有旅人披著云的影

有少年拿出手機互加微信

長風從湖心吹起，吹亂他們的二維碼

東張西望的腳，落在下午三點

白鷺輕踩殘荷，要望穿秋水

有人過來，也有人走開

有一棵樹，忍不住內心的風吹草動

湖水忽而激動，忽而平靜

我站在人群中，有一點孤獨，一點點溫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