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抗疫歌曲”的藝術特征與社會價值

王安潮

武漢疫情發生并席卷全國后，中國人展現出前所未有的團結一致抗擊熱情，除了醫護人員的全身心投入外，音樂工作者也以其特有的方式和熱情參與其中，每天涌現出的大量歌曲都可見其“戰疫”的熱血與激情。這些創作者多是自掏腰包，用他們的赤誠之心，為戰斗在醫院、方艙的醫護人員唱贊歌，為身處疫區的武漢人民而加油鼓勁兒，為投身大愛的那些平凡的奉獻者而點贊、頌揚。每天數以百計涌現的抗擊疫情歌曲背后都有著感人的故事，而涌現的創作思潮也是在中國乃至世界范圍內難得一見的音樂創作景觀。從見于網絡發行所見數千首作品來看，它們都有著集中的藝術主題和鮮明的情感指向，這是它們大量涌現且不斷吸引人的情感基礎，如北京市已遴選出百余首歌曲并制作發行，而某些院校也在有意識地組織師生創演，上海音樂學院推出的有《保重》《人間星河》《深呼吸》《你好嗎》，武漢音樂學院推出的有《最親的人》《天佑武漢》《明天依然最美》，中央音樂學院推出的有《大愛蒼生》《英雄》《都會過去》，中國音樂學院推出的有《天使的微笑》《呼喚英雄》《力量》，西安音樂學院推出的有《大愛蒼生》《模樣》《英雄的城》，哈爾濱音樂學院推出的有《我用歌聲祝?！贰肚靶姓摺罚拇ㄒ魳穼W院推出的有《@親愛的》，安徽藝術學院推出的有《中國無恙》《在春天擁抱溫暖》，等等。有些創作數量很是驚人，如吉林藝術學院音樂學院就推出有《人間天使》等20余首歌曲多具有高雅的品質，沈陽音樂學院師生創作有《我要你平安回來》《愛的支點》等10余首歌曲（劉珺，人民網-遼寧頻道）等。上海“智造”成為此次創演中的重要力量之一，如《武漢伢》《手牽手》《武漢！武漢！》《同胞兄弟》《世界為你醒來》《他們“最平凡”》《天使的身影》《我們在一起》《最可愛的人》《待到山花爛漫時》《非常陽光》《與你同行》《風雨麗人行（越歌）》《秀發（評歌）》《生命之光》等，形式多樣，題材豐富，很好地展現了抗擊疫情中的各類人群的所需，各種精神的可以贊揚的角度。尤為值得點贊的是，上海音樂出版社協同上海音樂家協會、上海廣播電臺對此次創演進行了選優，并同時進行了各種渠道地推送，從數千首作品中精選了135首，并以“上海速度”進行了快速出版推進，今天所見的《出征 出征—抗擊疫情優秀歌曲集》《加油武漢 加油中國—抗擊疫情優秀歌曲選（DVD、MP3）》等樂譜及音視頻，已經送達武漢等相關人群手中，在社會上產生。

一

從歌詞上來看，此次“抗疫歌曲”意思指向明確，語言符號學的標識運用其中，使其不僅具有語意的坐標感，也由于其文雅地表達而讓人感到清新、親切。如《武漢伢》：“街道口的風撩醒了夏蟲，竹床上的小孩做著夢，熱干面糊湯 一樣的吃相，海角天涯 流淌唇齒香。黃鶴樓的詩爛熟在嘴巴，多少次我低頭默念啊。江漢路的雨淋過你幾回，二廠汽水換成了酒杯?！蔽錆h封城后，人們原本熟悉的地點不能去溜達了，街頭巷尾的小吃也不能飽口福了，歌曲以稚嫩的童聲吟誦而出，朗潤心扉的親切，催人淚下。歌詞抓住了主題的口語化表達，于隨意之間而表達深切的情感。

表達方式的出新不僅在于口吻，還在于情感的切入點，《深呼吸》（楊茹文詞）以一個真實的小故事為素材，抓住了孩童與支援抗疫的父母親之間交談的情感紐帶，在看似平淡之間彰顯情感的濃烈：“我的孩子，我腦袋里 總是調皮的你，你呀是爸媽疼愛的小精靈。我的孩子，我偷偷地分享一個秘密，爸媽 想成為你的榜樣之一，我們馬上要出發。跟我唱首歌好嗎？別緊張，寶貝，不哭，不怕，如果你孤獨，就深呼吸吧。寶貝，不哭，不怕，當大家呼吸平靜了，爸媽就回家了?！?/p>

歌詞題材與形式廣泛，歌頌醫護人員逆行、奉獻的壯舉，鼓勵疫區人民戰勝困難，為各界愛心人士的奉獻精神頌贊，這些眾多題材中，有的側重于意志力的宣揚，如《堅信愛會贏》《保重》《背

影—致敬所有逆行的背影》等，有的側重于武漢人民的鼓勁，如《武漢伢》《楚行者》《天佑武漢》《平安武漢》《武漢！武漢！》，有的側重于兒女情長的細膩表達，如《@親愛的》《秀發》《凝聚》《大愛無痕》，有的致力于贊揚醫護人員，如《天使的身影》《人間天使》，生命之光《最可愛的人》等，語意簡潔直觀的歌詞，使其很容易在社會更廣范圍內為大眾所喜愛。

二

“抗疫歌曲”的大眾性決定了其藝術手法要在普適性的視角而展開其旋律音調、節奏律動甚至色彩音響空間的創作，我們從全世界的同類歌曲創作來看，其曲調的朗朗上口，意思情感的簡潔明晰，情境氛圍的溫暖親切，都是較為常用的手法。此次疫情歌曲凸顯這些特點的同時，也較好地融入了當代大眾音樂的很多新手法，在和聲和配器色彩的發展空間上做了拓展。

從體裁、曲風上有流行歌曲、民謠、搖滾、交響合唱、藝術歌曲;音樂形式、風格上，大部分作品適宜于群眾易懂易記的口語化音調，也有少量藝術性較高手法的作品?！翱挂吒枨钡膭撟?，不管在數量上，還是在品質上都是時下極為社會環境中所迫切需要的，它們借助發達的網絡環境，從而為其迅捷傳播而提供了空間及可能性，比之17年前“非典”歌曲創作，其中的藝術空間是巨大的。如《保重》（任衛新詞、李需民曲、廖昌永與廖敏沖演唱）：“只有兩個字：保重。相信你一定，能懂。多少話，顯得無能，全都在這兩個字中。保重，到底有多重？只能看到你的眼睛;保重，到底有多重？只能看到你的背影。保重，到底有多重？也許就是你的姓名;保重，到底有多重？也許就是你的年齡。說出這兩個字很輕，但壓在我心里很重。道一聲，有些微痛，生死中它意義不同?！备柚械纳钋闊崆槟Y為“保重”，它以多樣的形態予以強調，因而使其在平靜之中見識了內在的思想力量。

“抗疫”的歌曲以公益為其用途的出發點，從而使其具有了特定的藝術屬性，一是它們的表達方式是簡單易行的，這為它們更好地向公眾表達情感而提供便利;二是它們站位還要高，從站在鼓舞抗災、贊揚奉獻的出發點上開展其創作，尤其是作品要強調“舍小我，成大我”的大眾情懷，站在為大眾幫扶的語氣而表情達意，善于將生活的常識或日常的見聞轉化為“抗疫歌曲”的藝術表達方式;三是要注意說話式的音調與歌詞的配合，這些歌曲是唱給大眾的，是大眾所能唱的，是為大眾精神需求而設想的，那就不能刻意地表達創作者的藝術個性，那些難解的藝術語言，如音調旋律的古奧、節奏律動的繁復，都是不可取的方式，如《讓世界充滿愛》《明天會更好》等，此次的歌曲中也有這樣的藝術旨趣，如《堅信愛會贏》《保重》《天佑武漢》《與你同在》等。

從不同人群、不同情境下需要的心理所需、訴求出發，進行其創作的技術方式的選擇，如軍醫行進在去疫區的路上，就需要軍威感強烈的動力性節奏律動，鏗鏘有力，傲然不凡;而在病區的病人，其痛楚、惶恐甚至絕望的狀態下，在醫生超負荷工作后的勞累之時，在疫區人被隔離而對外沒有信息的狀態下，他們的“抗疫歌曲”就要從舒緩、溫情的韻調作為其主要表現方式，如《武漢伢》《平安武漢》《武漢不哭》《生命之光》《愛》《謝謝有你》《不一樣的春天》《為了春天》等，以藝術化的境界而表達主題，以真摯樸素的音調而展現其歌曲內涵。

那些留存于世的反映人間大愛的歌曲，從大眾審美接受角度而展開藝術性、個性化，《抗擊疫情優秀歌曲集》中薈萃的作品又在創新性上有了一定的探索，又在制作精良的高品質音質上進行了探索，它們將其獻愛心的方式進行了現代語意式的巧妙發展，將技術的高超隱含于無形之中，這是其藝術特征又一溫暖的內蘊式表達。

三

“抗疫歌曲”要體現其社會價值，既要從音樂社會學的角度進行探索，從大眾接受音樂的觀察點而展開其創作角度。在上海音樂出版社為“抗疫歌曲”搜集整理、遴選推優、編輯出版工作全面開展的50余天，其中發生了大量可歌可泣的故事，費維耀社長放下春節假期率先大膽地投入工作，尤其是在很短的時間里完成全部所有的采編、出版工作，它本身就是“戰疫”的先進精神的典范。從而能使音樂工作者的熱情謳歌贊美之情快速顯現，在數以千計的歌曲中凸顯出少量的、易于為大眾所知的作品，使其成為中國當代音樂出版、發行中難得一見的景觀。為如何有效發揮“抗疫歌曲”的社會作用，使其能成為當代文化中的重要組成部分，給我們解決了繁難的實際問題。尤其將一線音樂工作者在音樂服務社會中所做的大量探索，以大眾直接面對優秀作品提供了最簡便方式，捧著一本精美的書譜，聽著優美音響，看著視頻，這些社會價值的得以顯現，是上海音樂出版社、上海音樂家協會、上海人民廣播電臺等工作人員奉獻精神之體現。此次展現的成果被譽為全媒體，而“抗擊疫情優秀歌曲選”已產生了良好的社會反響。受其影響，人民音樂出版社也在策劃出版此類的歌曲集，從已經選取的作品目錄來看也很值得期待。除了這些正式出版物的積極作用外，自媒體發揮的作用也極為顯著，它們以“小快靈”的特征而發揮其優勢。我以為這其中探索的有效方式，對發揮“抗疫歌曲”的社會影響力方面是值得借鑒的。

首先是解決選優的問題。“抗疫歌曲”的出現本身是一件大好事，其藝術價值和社會價值無需再做辨析，但前一段時間蜂擁而至的“抗疫歌曲”飽受詬病的一個主要原因是劣質作品充斥其間，影響了優秀作品的顯現，自然會遭到有社會責任感的音樂家們的譴責。這就促使上海音樂出版社這樣的有社會責任感的單位出面組織專家對其進行篩選，將選優的成果出資出版，并奉獻給抗擊疫情的一線，為病人、醫護人員及相關人員提供高品質精神食糧。據費維耀社長介紹，他們此次約請了多位專家，分幾輪進行了遴選，而且約定作品數量的上下線，以優秀為標準。筆者仔細聆聽了曲集所選的作品，曲調旋律、節奏律動、風格形式的水準都達到藝術高精尖作品的層級。有些作品已在前期的推送中得到了社會大眾的好評，如《保重》《堅信愛會贏》《武漢伢》《人間星河》《手牽手》《雪白的愛》《大愛無痕》《@親愛的》《天使的翅膀》《武漢加油》《愛不遠，心不遠》等。這些作品以優美曲調、溫馨的情感、真摯而高超的演繹，給聽眾以強烈的藝術感染力，真正發揮了精神產品給予那些需要心靈慰藉、精神撫慰人群的作用。

其次是要注意創新有度的問題。“抗疫歌曲”的聽眾是普通大眾，他們對于音樂藝術的理解多不深入，音樂技術層面的知曉也較少，他們僅是從情感的需求上而需要這些藝術品的感染。那么，這樣的“抗疫歌曲”的創演就需要把握創新的角度問題，既要有別于既往曲調，又要回避太過新奇怪的做法，將那些似曾相識的可以接受的曲調，以新的再發展而作為審聽時剎那間的感動。這樣的歌曲在創新上就要有溫度，又清新?！侗Ｖ亍芬灾行脑~“保重”而布設了導入、深化、延展乃至最后的回落，這樣的情感自然、舒緩，給疫情惶恐中的人來聽，從而起到心理撫平的功效?！渡詈粑氛驹诤⑼囊暯?，通過她與大人交流的稚嫩可人形象，從而傳達了藝術作品的透射喧囂的清雅魅力。像《武漢伢》《@親愛的》等歌曲也是抓住了趣味而實現了情境給人的耳目一新之感?！度碎g天使》以流動變換的律動及和聲色彩而展現了天使形象的和藹可親、絢麗多姿，制造了美輪美奐的藝術形象。當然，此次歌曲中還涌現了一些有力量、有活力的催人奮進的歌曲，像《手牽手》《雪白的愛》《天使的身影》等，將群眾歌曲予以了藝術層次的提升，給人以新穎出奇之感。

再次是要具有豐富的內涵。“抗疫歌曲”雖然是服務于特定的人群，但其中的多元藝術風格也使其發揮社會效應的重要因素，要不然，推出那么多歌豈不是很大的浪費。以現有的優秀之作來看，抓住曲調旋律的塑造、和聲色彩的變幻、節奏織體的變化、配器音響的多變是其藝術手法的主要特征，在此基礎上，歌曲尤其注意歌詞的巧妙變化及其所刻意探索的直觀的藝術指向，從而使音樂以整體藝術魅力而感動人。《人間星河》以對唱的形式，將舒展變化的旋律在不同音區不斷變換色彩，通過淳厚的美聲男中音與清雅的通俗女聲，音樂展現了“人間星河”的豐富藝術境界，從而表現了深情的藝術空間?！堆┌椎膼邸贰秲号殚L》《我要你平安回家》都是以優美清雅的曲調、純粹的色彩而表現樸素而高潔的思想境界，將普通而平凡人的訴求傾注筆端，作品以小見大，依聲動情，展現了平凡英雄的豐富情感境界。

“抗疫歌曲”是音樂工作者在面對國家災難時所展現出的社會責任，從藝術形式上看，它們以結構短小、簡明而要見長，從內涵特征上看，它們卻飽含豐富的色彩和情感，它以集中而直觀的藝術形象表達而成為“戰疫”中的重要力量之一。從社會價值的體現上來看，它們要以恰當的方式，遵循社會價值切入的渠道，要有思想的高度，站位要明確，要從精神層面緩解疫區惶恐壓抑的氛圍，更要以潤物無聲的藝術形式而發揮其在“戰疫”中的社會影響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