電瓶車的后座

何言

我喜歡坐在外公的電瓶車后座上。

自打我上幼兒園起，我的外公就天天用電瓶車載著我從家去學校，從學校回到家。他的“坐騎”并不那么耀眼，可我卻十分喜愛。它總出現在樓道口，它的身旁是外公。每每走下樓梯，外公就快步走來，幫我卸下肩上沉甸甸的書包，放進電瓶車的籃筐里，再把我抱上后座，慢慢騎出小區。

外公騎得很穩當，我總愛哼著小曲，迎著暖風，面朝前方移行，就像在平地上一樣。 小曲的音符從不顫抖，穩穩地在不平穩的路上飄蕩。路邊的風景也不搖擺，就像電影中的鏡頭一般，幀幀遞進。外公總會問我想吃什么，我總說不想吃，可心卻會被那香味牽了去。外公總能看穿我的心思，他會寵溺地嗔怪我幾句：“這么瘦還不多吃點，手臂細得都快斷了，怎么能不吃呢？”于是我便順著外公的意，樂呵呵地答應了。

從小學高段開始，放學時間晚了，外公仍早早地來，和他的電瓶車一起，在校門口守望著教學樓。看著同班同學都結對下樓了，卻總等不到我，他會焦急地詢問同學、老師，卻總得不到答案。正要走進校園找我，便與慢悠悠走出來的我撞了個正著。外公每每都會佯裝生氣地責罵我，“走這么慢”。可他緊鎖的眉頭中，分明藏著無盡的擔心與疼愛。我正專注地看著他，他塞給我一個面包：“快吃！都涼了。餓了吧？”坐在電瓶車后座，嘴里嚼著還有余溫的面包，抬頭，看著外公斑白的頭發和傴僂著的背，我仿佛看到了，每天傍晚夕陽落山，還在學校門口不安地等候著我的那個外公，隱隱有些心酸。

跨入初中，外公和外婆帶著電瓶車回老家了。外公總舍不得我，每次晚上通話時，他總心疼地問我：“為什么又吃這么少？作業還沒做完啊！快點做，做不好就別做了！”外公的聲音很響，語氣也并不好聽，可不知道為什么等他一說完，我的心頭，便像裹了一床被子，暖暖的。

一有空，我便愛往老家跑，拎著大包小包，迫不及待地想見到外公外婆。外公騎著電瓶車來到小區門口接我，卸下的不再是書包，而是一盒盒水果糧貨。可外公還是將它們放在從前放我書包的地方——車筐里，讓我先坐上車，他再慢慢跨上車，慢慢向前騎去。電瓶車的后座不再寬敞了，甚至有些局促，可我還是喜歡坐，坐在那熟悉的后座上。

外公的電瓶車載著我走過十年，它總在不平穩的路上平穩地騎行著。只是，后座小了，前筐空了，外公回老家了。

我喜歡坐在外公的電瓶車后座，喜歡哼著小曲，看著倒退的風景，吹著和緩的風，倚著厚實的背，向前行去。

我珍惜那車，那后座，那老人。

也懷念著。

【老師“點”亮】

小作者善于從生活瑣碎處落筆，那吹過童年的風，那電瓶車后座，那慈愛暖心的老人，是記憶中的珍貴“典藏”。她巧妙地選擇小小的電瓶車后座作為切入口，深情描摹濃濃的祖孫情，筆觸溫暖細膩，文章情質兼美。

指導老師：陳彥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