園長們的心頭之急

彭靜

學前教育因為其特殊的地位一直受到社會各界及家長和教育專家的重視。在今年3月召開的全省“增加公辦幼兒園學位”重點民生實事項目工作部署視頻會上，明確了“2020年全省新增25萬個公辦學位，力爭實現公辦幼兒園占比達40%;2021年再新增24萬個公辦學位，力爭達到50%”的工作目標。這再一次引發了社會對公辦幼兒園師資隊伍建設的關注。

記者采訪發現，“蓋學校易，招老師難”的局面在學前教育中仍然突出，尚需求解。

A師資缺，專業教師招聘難

采訪中，不少一線幼兒園園長表示，嚴格按照城區“兩教一保”，鄉鎮“一教一保”或者“兩教”進行人員配備。

“這樣的配備也要費盡心思才能維持。”湘北某鄉鎮公辦幼兒園園長介紹，該園原本是6個班的規模，按照“一教一保”的原則需配備6名幼師。但該園只有5個幼師編制，由縣教育局分配而來的免費師范生、面向社會招聘的教師難以滿足正常教學需求。去年該園自主聘用了一名幼師，但沒干滿一年就走了，她只得繼續對外招聘。“招聘老師似乎成了一個永恒的主題。”她坦言。

要提升保育保教質量，招聘幼教專業生是她堅持的方向，但招聘遇到了現實難題：地處偏遠山區，進一趟縣城需要3個小時;本地的畢業生很少愿意再回到鄉鎮;生活工作條件相對艱苦，年輕老師很難適應。

“現在基本上靠自身人脈關系在招聘了。”她苦笑道，自己以前在鄉鎮中心學校任教，帶過不少畢業生。2018年9月開學前，6名幼師調走3名，一名幼師即將休產假，雖然重新分配了一名新教師，但還是存在3名幼師的缺口。發布出去的招聘信息無人問津，眼看著開學在即，她就像熱鍋上的螞蟻，到處托人打探是否有就職意向的人。火燒眉毛的關鍵時刻，她曾經帶過的一名學生幫忙解圍了，“那年，她剛好幼教專業畢業，說服了兩名同學前來應聘‘救火，給了我一年的緩沖時間。”園長說。

不少業內人士表示，目前，缺教師是學前教育的常態。來自湘北某縣教育部門的一組數據顯示：該縣目前公辦幼兒園共有177個班，按照“兩教一保”配備專任教師354人，但該縣僅有專任教師166人，相差188人，缺口達50%以上。

按照“保教結合”的教育方式，不僅要招聘專任教師，保育員的招聘與管理也不能落下。經過多方實踐，最終，動員家長從事保育員，成了不少園長們的選擇。

“孩子在本園就讀，有愛心、有耐心、做事勤懇踏實是我們的基本篩選標準。”湘南一公辦幼兒園園長透露，該園2017年下學期聘用了一名家長當保育員，“她在家長溝通工作上占優勢，能快速了解家長需求，每個幼兒的基本信息掌握迅速、到位，在一定程度上減輕了專任教師的家校溝通壓力。”經過2年多的沉淀，她現在已經完全能勝任保育員的工作。慶幸之余，該園長也略帶惆悵：她的孩子目前已經讀大班了，下半年或許將入縣城讀小學。“可能又要重新招人培養了。”

在湘北某鄉鎮公辦幼兒園，因小學與幼兒園僅一墻之隔。為了方便照顧上小學的孩子，一名保育員在該園已經扎實干了5年，她的能力也得到了家長的認可。“去年，在幼兒園缺師資的情況下，家長們還鼓勵她考取幼教資格證，擔任主課老師。”該園園長說。

因為師資不足，不少公辦幼兒園只能通過縮減班級來保證保教質量，而這也會導致公辦幼兒園學位的緊張。

B待遇低，教師流動加速

從幾名園長的講述中，記者發現，城區公辦幼兒園的師資相對穩定，但是鄉鎮公辦幼兒園的師資流動過快過多。受訪園長們將原因歸結為：待遇較低，編制難解決，職稱難評定。

湘北某縣城公辦幼兒園園長介紹道：“我們是全縣規模最大的公辦幼兒園了，共有教職工48人，其中在編在崗的有18人，占三分之一以上。教師們基本上都能安穩從教。”

而湘南地區某鄉鎮公辦幼兒園園長則向記者分享了這樣一則故事：去年分配來的一個免費師范生，任教半學期過后，寧愿賠償違約金也要辭職走人。“待遇低、事情繁雜將她‘逼走了。”這位園長表示，由于幼兒年齡小、認知能力低、自理能力差，幼教7點左右入園，除了教學之外，還要從晨午檢、上課、就餐、如廁等各方面時刻關注孩子。“下午送完孩子之后還要填寫觀察表，與家長溝通。基本上每天工作10個小時以上。”工作勞動強度大，加之家長高度關注，導致幼師行業責任大、壓力大，職業幸福感不強。

“辭職的免費生是編制內教師，但工資只有2300元左右。歸屬同一個教育部門的公辦小學教師，工資卻要高很多。而且，幼兒園教師無法享受農村教師補貼。細想之下，老師們難免有怨言。”

公辦幼兒園編內教師的工資待遇相對比較有保障，但編外教師保障水平較低。“臨聘人員工資只有編內教師的一半左右。”不少臨聘教師轉而考入鄉鎮職能部門，同樣的工資，沒那么辛苦。

此外，不少業內人士表示，學前教育師資不足且長期占用中小學教師編制的問題向來突出。因為沒有單獨的幼教編制，職稱評定就成了難題。“尤其是高級職稱名額較少。年輕老師覺得沒有盼頭。”湘西一公辦幼兒園園長如是說。

“活多錢少”“晉升無望”，業內人士表示，幼教崗位對優秀年輕人來說缺乏吸引力。這也加速了教師的快速流動。

“基本上培養一名幼師獨當一面需要兩年的時間。”湘中一鄉鎮幼兒園園長感慨道：“但培養好之后，要么就考編去其他單位了，要么就調動至其他學校任教。”她表示，翻閱幼兒園教師花名冊，不難發現，基本每個學期都有教師流動。“目前僅有一名教師，在這里已經從教5年了。其余老師基本上最多呆一年。”

湘北某縣教育局工作人員表示，有關幼兒教師的評先評優、職評晉級、崗位設置、專項津貼、幼兒園園長的績效工資等配套政策相對滯后或缺乏激勵性，導致了幼兒教師招不滿、不愿從事學前教育等結果，從一定程度上制約了幼兒園保教質量的提升。

C不齊整，專業素養有待提升

不少園長表示，因教師流動過快，導致教育教學計劃不能完整連貫實施、教師培訓計劃也無法形成系統性。教師的專業水平參差不齊，“不專業”也成為當下幼教的突出問題。

“均齡20幾歲”“均齡30歲左右”是很多受訪園長的心聲。他們表示，隨著各級各類政策對學前教育的傾斜，近10年，學前教育師資隊伍得到有效補充。本科層次的免費師范生充實到幼教一線，使幼教隊伍越來越年輕化、專業化。

與此同時，受地域、待遇等因素的影響，不少幼兒園的臨聘教師，也存在專業不對口、學歷層次較低等現象，他們屬于幼教“新”人，急需培訓培養。

“我們會通過集體備課、園本培訓、專家授課、對外交流學習等方式提升他們的專業素養。”湘東某公辦幼兒園園長表示，因理論知識水平存在差異，同一起點，在編專業教師成長很快，臨聘教師知識消化能力則相對較弱。

除了“新”人之外，有業內人士表示，少數園長、教師由中小學轉崗而來，學前教育觀念、教育方式方法跟不上時代要求，保育教育質量不高。

對此，2018年從小學轉崗而來的湘北一公辦幼兒園園長表示，剛接到轉崗通知的時候，確實比較茫然，幸好那個暑期，她參加了縣里組織的為期12天的集中培訓，對于辦園流程、規章制度、法律法規等有了一定了解。后來，她多次參加國培、省培、集中培訓，閱讀專業書籍，不斷豐富自我，力求思想不落伍。

8年時間，從幼教老師成長為園長的湘南某鄉鎮公辦幼兒園園長表示，雖然一直在不斷學習，但碰到“園本培訓到底培訓什么”“怎么設計才合理”等問題時，一群年輕人各執己見，而她也并非專家，無法及時提供專業引領。在爭執中，園本培訓前行之路歷盡坎坷。“希望專家能多多下園，面對面交流，結合實際情況進行精準指導。”她呼吁。

不少一線園長表示，要推進幼兒園持續健康發展，發展特色必不可少。在現有的辦園基礎上，常德某鄉鎮公辦幼兒園園長經過考察、學習，確定了“創建有地方特色的農村幼兒園”的三年目標，打算將本地資源、土家族特色等元素融入課堂。“在鄉鎮幼兒園一級來說，特色園較少，老師們的理念、思維、專業素養上也亟待提升，才能確保規劃有效落地實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