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去過開闊的地方 [外一首]

施晨揚

南灣海向北，三十里都在飄雪

風大時海上蟬聲四作時——

一個浪涌成兩個浪

一株草便立成一根鋒芒。

此刻，陽光發出脆響

公里以千計數，村落之間散落的鳥群

往盛大的記憶里退行：多年之前

你避日躲火，偽裝以垂釣者的身份

在這人間最深處

看一片雪花的悠揚

你愛條理井然的一切。

你的出生是一棵稻谷的意義

麥芒的熾白燃燒漫山遍野：

停泊的船只骨骼豐滿，生命鋪開

人們流連于成千上萬的桅桿。更多的時候

他們在討論種瓜與種豆的意義。去閱讀

被放養的誓言和秋天的鞭打

樹木日漸消瘦，落下的都成英

又是誰，拾起你碎花裙的影子

一切都如千絲萬縷

你知道

七月的白天，洋流總是逆行

海蜇聚在淺水區。你曾將自己推向海平線

直至被完整飲取。時間隨即滑入

更精確的暗流深處

成為不可形容的隱喻

你曾寫下許多“瞬間”，刪去所有的修辭

在這漫長的消逝下，等來晚至的黑暗

眾人安坐在夜色里，一條巨輪即將沉沒

一百只光禿的綿羊緊閉雙眼

四月的回歸，應順著大河的流向

雨水生長旺盛，無數麋鹿在指尖奔跑

炊煙正被點燃，夜晚的進行式冗長有序

往事在豐腴的雨水里與此刻交會。你迷戀

雷電每道洶涌的火光，消隱在房頂

一個輕易的翻身，潮汐就涌進睡眠

你幸存在猛烈下墜的夢境里

踏馬而過。

這一夜，路途無限漫長

世紀交會的一秒里

風雪給予生命最迷人的擊打

寂靜深陷于午后的風暴

餐桌上的人們，用沸騰的體溫

談論煙酒，政治和虛幻的愛情

熙攘的人群穿過你的身體，如風

刮過茂盛的蘆葦：一邊壯闊，一邊消逝。

沒有什么風景能再與你維系了，即使

縱身空蕩。一切融入身體

秘密藏身不斷到來的過往

在開闊的地方，影子仍重重交疊

暮色叩門，整個世界松開了

只需一句輕嘆，夜晚便漫過頭頂

在一連串有指向意義的微小爆炸中

黎明疼痛又迷醉

岸上，女孩在編織一縷頭發

“世上，所有的海水都相通”

她說著，關起門

春天的海水正在你的身后漲潮

謎

如今，我記起你

我記起你離開時候裙擺上揚

像水波蕩開的樣子

你的眼神明亮，有時閃爍

多年了，這兒我一人獨居

空房間里只有一支燈管的微光

雨夜，樓上劃過誰的舞步

你仔細聆聽，嘴唇翕動

而聲音總是飄浮在空中

穿過雨，穿過黎明的霧氣

一路上，所有的樹木向后退行

你的眼眸望我，依舊蒙

如今，人們不再熱衷于猜謎

希望用一次訴說就能改變愛情

而你的離開帶走了我一生的懸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