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個版本音樂劇《湯顯祖》的對比研究

張卿

摘? ?要：音樂劇以輕松愉悅的方式讓觀眾跟隨音樂的節奏融入于故事情節當中。《湯顯祖》是基于此種藝術之上，融合東方戲劇、昆曲、撫州采茶戲、南豐儺舞等藝術于一體的獨具“中國風味”的“本土化”作品。此劇講述了戲劇大師湯顯祖的傳奇人生，體現了中華民族優秀的文化精神及價值觀，公演后得到了業界及觀眾的廣泛好評。文章將上海音樂學院、東華理工大學師生演繹的兩個版本音樂劇《湯顯祖》的劇情結構、表演風格、本土藝術元素的融入運用等方面進行對比研究，意在通過挖掘此部音樂劇順應時代趨勢、不斷適應地域特色演變發展的藝術內涵，為推動地方本土傳統音樂的繼承與傳播拓寬些許思路。

關鍵詞：音樂劇《湯顯祖》;昆曲;撫州采茶戲;本土化

音樂劇是早期融合喜歌劇、歌舞雜耍、滑稽表演的“音樂喜劇”。19世紀末起源于英國，是由對白和歌唱相結合而演出的戲劇樣態。20世紀早期發展為獨特的舞臺劇類型，集合歌、舞、樂、話等元素并配合絢麗的舞美燈光，成為受美國大眾青睞的主流舞臺劇形式。

1? ? 音樂劇《湯顯祖》

音樂劇的創作反映著一個國家“深層的觀念文化”，體現了一個國家、一個民族的核心價值觀，以及所處區域的文化本質與區域內的精神思想體系。音樂劇《湯顯祖》（以下簡稱《湯》劇）正是編劇、詞曲作曲家秉承著這一思路創作而成的，是一次用音樂劇的形式對中華精神及其包含的文化信念、傳統藝術精粹進行全新包裝展示的大膽嘗試。音樂劇精選東方戲劇大師湯顯祖一生中幾段重要的經歷，并且巧妙植入他所創作的“臨川四夢”（《紫釵記》《牡丹亭》《南柯記》《邯鄲記》）的內容素材和創作心路，借用夢境的寫作手法，深刻地再現了湯顯祖跌宕起伏的人生歷程，揭示了偉大的文學家、戲劇家偉大的根由，準確塑造了值得中國人驕傲的文化偉人形象，體現了中華民族不懈追求真、善、美的精神歷程，將現代藝術與傳統文化融為一體。

2? ? 兩個版本音樂劇《湯顯祖》的比較

《湯》劇中綜合中國傳統音樂、戲劇、舞蹈等藝術形式，講述動人故事，唯美的音樂輔以古典服裝、頭飾，中國園林的二層樓布景下陳設家具、書箱、毛筆等中式道具，正面投影與LED電腦背景中的書法、繪畫藝術作品等，細節與整體的布局中營造出濃郁的中國古典文化氣息;結合現代舞美、燈光、多媒體等技術，展現出一幅幅具有中國意境美的畫面。此劇由上海音樂學院及東華理工大學兩所高校的師生先后于“湯顯祖、莎士比亞、塞萬提斯逝世四百周年活動”“首屆湯顯祖國際藝術節”“江西省高雅音樂進校園”等活動進行展演，屢獲好評，讓人耳目一新。

2.1? 總體風格定位

兩個版本的音樂劇如一對“雙生兄弟”，同根同源，但又有其獨特的個性。序是一部作品的總體概括，預示主題，接引故事的發展。兩個版本的音樂劇初始都是在正面投影的唯美紗幕后，身著古裝的男女若隱若現定格于舞臺中央。上海音樂學院音樂劇《湯顯祖》（以下簡稱上音版《湯》劇）是從兩個年輕的主人公海若與馨安排練《牡丹亭》的戲曲唱段開始，并與劇終處首尾呼應的方式回到現代場景當中結束全劇。東華理工大學鄉音版音樂劇《湯顯祖》（以下簡稱鄉音版《湯》劇）則在撫州采茶戲的聲腔與表演中直接引入了湯顯祖《牡丹亭》中的名句“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作為音樂劇的開端，湯公筆下的杜麗娘和柳夢梅相逢相知的情景仿佛都融于這短短幾分鐘內。從第一印象起鄉音版《湯》劇就將全劇的歷史感和地方性定位展現于觀眾眼前。不同風格的“序”預示著兩個版本的音樂劇在總體定位上的差異。

2.2? 戲劇結構安排

上音版《湯》劇中“戲中戲”結構安排是非常具有特色的，不僅巧妙借鑒了中國宋金雜劇、元散曲中的慣用手法進行情節鋪排，同時符合了現代觀眾喜愛穿越劇的審美口味。兩個時空的故事如兩條脈絡相互交織呈片段性地出現，其中現代戲這一條脈絡：舞臺上即將出演音樂劇《湯顯祖》的戲劇學院學生：海若、馨安、沈流芳、陳大明等在戲中戲里分別飾演湯顯祖、夫人吳氏、摯友沈公子、反面角色曹大人等人物。在現代戲的部分，通過經演角色故事沖突的不斷激化，眾人仿若共同經歷湯顯祖人生不同階段的悲歡離合，在集體演繹的湯公人生一次次的跌宕中，這群年輕人被深深觸動。在排練間隙談話打趣的交流體驗感受，用現代人的視角以對白的方式不斷深化“湯顯祖”的精神情懷以及其精神背后所透顯的中華文化精髓深層次的解釋。音樂劇另一條脈絡便是湯顯祖一生的經歷。在這個版本中，“戲中戲”的結構手法深化戲劇主題，現代人物情感與劇目情節的相互交叉，正如王安潮在《音樂生活》中對上音版《湯》劇的分析所言：現實“主故事”與“子故事”之間的平行結構造成反復對比的效果，展現出一幅人類從古至今的普遍圖景。

東華理工大學演繹的撫州鄉音版湯劇（以下簡稱鄉音版《湯》劇）中，刪減了現代戲的部分，雖然沒有“戲中戲”的巧妙構思，減少了人物關系換位的效果，卻使得音樂劇的戲劇主題突出鮮明，情節的連貫性更能給觀眾以代入感。單一的歷史情景在湯氏夫婦美好的愛情與他一次次的抉擇中直接呈現：一面是大婚少年夫妻的纏綿愛戀，赴京趕考時的二人不舍相持，落榜時突逢髯妻病故的悲痛，夢境中又得愛人理解鼓勵支持的柔情;另一面則是因未奉迎權貴而與狀元之位失之交臂，后于南都為官又與曹大人意見不一被貶嶺南，為行善政違抗圣命，不愿尋礦的剛毅。樁樁幕幕讓被迫辭官故里，連遇至親辭世、百姓礦難喪生的湯顯祖頓悟—在現實中不能實現的想法，他要用戲劇藝術去實現，為其戲劇才華的最后爆發營造了高潮。人生多番苦痛之后，未能表之事全部慰撫于他的“四夢”中。環環相扣的故事情節，層層遞進的情感延續，給觀眾以視聽盛宴的同時，心隨湯顯祖的經歷浮沉跌宕，猶如進入時光隧道中做了一次心靈旅行。

2.3? 表演風格

音樂劇對演員有“三位一體”的要求：演唱、舞蹈、戲劇表演缺一不可。在上音版的《湯》劇中，演員整體表演相對更嫻熟自然，體現了上音音樂劇專業的整體水平。就演出效果而言，舞臺上演員的身形體態和聲音線條加之唱與跳的結合表演更具音樂劇人物個性化的特點。而在鄉音版《湯》劇中，不論從選角到排演都遇到了極大的挑戰。作為理工類院校的師生，平時更傾向于單一的聲樂演唱或是舞蹈表演，對于戲劇表演涉獵甚少，但也因此師生的各種技能在排演的過程中都迅速得到提高。然而兩個版本整體結構與風格的定位不同，鄉音版的《湯》劇的演出以古風為主，人物的演唱、臺詞及表演等多方面多給人以一種古韻鄉情之感。東華理工大學音樂與舞蹈系位于湯顯祖故里，因此對主人公及其生平作品等有更深的感情和認識。出生于才子之鄉臨川，赫赫有名的世家公子，自幼的家族教養和國學熏陶早已奠定了湯顯祖人物的整體基調，自《湯府大婚》的第一次亮相，邁出的每一步、每一次回首、連同舉手投足、唱腔韻味都表現著一個文采斐然、翩翩兒郎的內在氣韻與涵養，并貫穿他的一生。

音樂劇演唱是表現人物情感和推進故事情節發展的主要方式，很多對話也是以歌唱的方式進行，用音樂傳遞情感，在音樂中訴說心事。在上音版《湯》劇中，演員們更偏重于近似說話、輕柔自然的通俗唱法，真切動人，拉近與觀演者的距離。鄉音版《湯》劇中，更加重視故事本身的戲曲及民族音韻特色，所以在演唱和表演中都呈現出不同于一般音樂劇的表演風格，更加注重地方特色的韻味，男女主角用的是民通的唱法，講究“出字、歸韻、收聲”的咬字吐字過程，字字清晰、樸素無華，親切中又獨具風韻，大大增強了歌曲的感染力。無論哪種唱法的演唱，在音樂詞曲的精妙創作基礎上都讓人一聽難忘。例如《相逢不枉此生》的唱段中：“湯顯祖：世界的眼神因你而有情;吳氏：時間的腳步為我而留停;湯顯祖：這一刻，值千金;吳氏：不是夢，不愿醒;湯顯祖：我為你畫蛾眉;吳氏：我為你暖寒衾。”直抒胸臆的音樂中飽含著文學性的藝術語言，以質樸溫婉的對話方式表現湯吳的知心與親密，在言語間傳遞夫妻二人你儂我儂的綿綿情意，直接反映人物夫妻生活的美滿甜蜜和二人間的相互倚靠與支持。

音樂劇中的舞蹈是推動故事情節發展、讓表現方式更為生動并具美感的重要環節。舞蹈在劇中不僅是情景的鋪呈，同時更是主人公思想情感的一種外化，這一點比起戲劇或歌劇的單一化樣態更能引發臺下觀眾的興致。上音版《湯》劇中舞蹈演員即是歌唱演員，這讓歌舞與戲劇的場面銜接得更為緊密，人物形象的表現豐滿具有層次。然而鄉音版《湯》劇中歌唱與舞蹈演員是相對獨立的個體，也正因為有其先天的優勢和弱點，經過平衡改變加大舞蹈場面的技術難度，增強戲劇性。在舞蹈編排上多結合了戲曲、中國古典舞、南豐儺舞及現代舞的元素，特別是在《春之歌》片段中加入高難度舞蹈技巧，更好地呈現出古樸憨實的農民用歡歌熱舞慶賀湯老爺到任遂昌后四處日新月異、充滿勃勃生機的情景。不斷變化的舞蹈場面給觀眾視覺沖擊，多樣化的舞蹈渲染氣氛體現了音樂劇“歌、舞、戲”為一體的魅力。

2.4? 音樂的本土化

《湯》劇以優美動人的民族音樂曲調為創作素材，其間插入了各種現代音樂元素。作曲家徐堅強借用了昆曲代表作《思凡》的曲調作為湯顯祖的人物音樂主題。淳樸悠長的湯顯祖音樂形象在經過歲月沉積的昆曲音調與現代音樂手法的結合中顯得格外柔美沉穩;古樸中所具的現代感，將湯顯祖心中那種對封建世俗的批判思想用音樂的方式鮮明地凸顯出來。這種巧妙的音樂構思讓人稱贊，可謂是在經典中品味經典，在經典中展現經典。除此之外，作曲家融入了大量湯顯祖故里及昆曲流傳發展地區的音樂元素，并將它們與西樂協同并陳，使得曲調風格新穎中不乏古韻，雅致時又別有新意。在湯顯祖故里，鄉音版《湯》劇中則是加重了撫州當地戲曲文化（撫州采茶戲、儺戲）的色彩元素。不論是在開始的序幕中，還是之后家中伶人或牡丹亭的唱段中都選取了撫州采茶戲的經典唱段，獨具地方風味戲曲表演的融入使得此版《湯》劇更接地氣，并在其演出期間，特別是于高校巡演的過程中產生了一定的社會影響，對撫州本土非物質文化藝術的傳承、發展、傳播起到了推進性作用。

3? ? 結語

音樂劇《湯顯祖》是建立于中國“本土”戲劇戲曲音樂之上的綜合性藝術，透過音樂劇體現“東方莎士比亞”湯顯祖的豪情壯志和他的人生情懷。兩個版本的音樂劇《湯顯祖》作為我國文化復興大軍中的一員，在濃縮于舞臺之上的故事中展現中華民族的氣節精神和文化底蘊，在現實中不斷創新，在創新中將真正屬于國家、民族積極正向的思想文化價值用一種輕松愉悅的方式體現出來。

[參考文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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