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步檢驗法”合理使用判斷標準的適用

關鍵詞 “三步檢驗法” 著作權 合理使用 電影 短視頻

作者簡介：黎春雪，桂林電子科技大學法學院碩士研究生，研究方向：知識產(chǎn)權。

中圖分類號：D920.4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文獻標識碼：A ? ? ? ? ? ?? ? ? ? ? ?DOI：10.19387/j.cnki.1009-0592.2020.04.218

自媒體行業(yè)發(fā)展迅猛，由臺灣地區(qū)的知名視頻博主谷阿莫創(chuàng)作并流行的一系列諸如“幾分鐘帶你看完某電影”的二次創(chuàng)作短視頻在各大社交平臺大受追捧。這類短視頻一般以熱門電影故事為素材，在將其進行高度概括后，重新剪輯制作成短視頻網(wǎng)絡作品。通常涵蓋了電影完整的故事脈絡與人物關系，視頻畫面部分經(jīng)由官方片花或電影正片等相關段落中截取組成，聲音部分則是由短視頻制作者將自己對電影的主觀評價摻雜于核心故事情節(jié)中同步展開。故本文將此類視頻稱之為“電影解說類短視頻”。

一、電影解說類短視頻合理使用之爭議

著作權控制特定行為，一般而言，基于電影解說類短視頻在制作過程中通常并未得到電影制片人的授權許可，故在此視角下是否存在侵權或是否屬于合理使用便有待進一步探討。

短視頻制作者認為，其制作的視頻僅摘選電影作品中所占篇幅較少的畫面與片段，且視頻時長控制在合理范圍內(nèi)，不構成對電影內(nèi)容與具體情節(jié)的透露與曝光。另外，短視頻在網(wǎng)絡平臺的傳播不僅對著作權人的利益沒有損害，反之更能促使觀眾去搜索電影原片觀看，從另一角度來說是對電影作品更為直接的宣傳方式，為提升其市場價值增加流量，屬于合理使用。

電影制片人認為，在沒有經(jīng)過授權許可的前提下將短視頻公開傳播的行為會使得權利人對其作品部分失去控制，構成對著作權的侵犯。此外，制片方發(fā)布片花的行為是主動行使其著作權的行為，通常片花所涉內(nèi)容的節(jié)選具有一定技巧性，制片方往往會摘取整部電影中既能夠激發(fā)觀眾獵奇心又不至于劇透的片段，但短視頻制作者卻是以觀眾了解劇情之目的將電影核心情節(jié)毫無保留地呈現(xiàn)，使電影作品著作權人的合法利益受到損害，并不屬于合理使用。

合理使用是對權利進行限制的一種法律制度。由于著作權人擁有法律賦予的諸多項獨占權利，在一定程度上對作品的自由傳播產(chǎn)生阻力，并給使用作品的某些權限構成限制。由此，合理使用制度之所以存在，其主要目的是打破不合理的限制以尋求在權利的保護和言論自由之間的平衡與協(xié)調，從而促進科學文化的蓬勃發(fā)展。綜上可以將合理使用這一制度的焦點放在如何認定這一關鍵問題上。也就是下文所討論的判斷合理使用的標準。

二、合理使用制度與三步檢驗法之聯(lián)系

我國合理使用制度的設計實則是以國際著作權公約所規(guī)定的“三步檢驗法”為根據(jù)的。其中，《著作權法》中列舉的十二項具體情形對應“三步檢驗法”的第一步，《著作權法實施條例》中的兩項一般判定標準分別對應第二步和第三步。顯然，這三個呈遞進關系的步驟，其各自的內(nèi)容與作用卻又是不同的。這種類似于“法定列舉+一般規(guī)則”的模式，其最大優(yōu)勢就在于保證適用的靈活性，同時，司法認定的穩(wěn)定性也不會被動搖。兼顧實現(xiàn)著作權人的可期待利益與法院行使的自由裁量權，必然是符合現(xiàn)代經(jīng)濟發(fā)展的立法趨勢與方向。

根據(jù)“三步檢驗法”的解釋規(guī)則，我們可以得知，判定是否合理使用的首要條件為“特定且特殊情形下”，明確規(guī)定了國內(nèi)法律層面的版權例外或各類限制，具有界定合理使用范圍的功能。具體而言，結合我國的合理使用制度來看，這一步驟就將合理使用的范疇限制在十二項法定情形之中，為規(guī)范并防止對法定情形做擴大解釋，二、三步則須在第一步的限定范圍內(nèi)使用。

三、三步檢驗法合理使用判斷標準之分析

根據(jù)我國相關法律及司法解釋對合理使用的限制條件有二：其一，必須以法定類型為前提;其二，必須遵守一般判定規(guī)則。筆者意站在對“三步檢驗法”的解釋角度，首先著重分析法定類型，進而判斷研究對象是否符合合理使用。

（一）電影片段的使用不屬于適當引用

究其本質，電影解說類的短視頻實質上是基于他人的原電影作品而進行的再度創(chuàng)作。就我國合理使用法定類型而言，其中規(guī)定的第二種情形中的“適當引用”與這里所說的二次創(chuàng)作相關。對于電影解說類的短視頻在制作過程中截取部分電影片段的行為是否屬于法定類型中的第二種情形，我們可以通過分析法條的構成要件作出判斷。

1.引用電影片段目的

引用目的應當限于“介紹、評論和說明”。可以看出，被引用作品在二次創(chuàng)作的過程中是為實現(xiàn)吸引觀眾欣賞和探討原作品為目的的輔助作用，若不是出于此目的，則可能構成不適當引用。但實際上現(xiàn)在大多數(shù)電影解說類短視頻幾乎呈現(xiàn)出完全照搬的趨勢，制作者的旁白是對電影情節(jié)的解說，旨在幫助觀眾更好的了解劇情，將“引用作品”與“解說、評論的內(nèi)容”的主次位置相顛倒。

此外，合理使用其本質以非營利性為目的，從而為了公共利益去對著作權進行一定的限制。這里的營利性目的僅指直接以營利為目的引用，若非如此，即使最后獲得商業(yè)利益也可能構成合理使用。事實上，如今很多電影解說類短視頻的創(chuàng)作初衷早已偏離“適當引用”的軌道，更多的追求視頻點擊量和商業(yè)廣告合作以求獲取豐厚的經(jīng)濟利益。

2.引用電影片段程度

引用內(nèi)容程度應當“適當”，需從量與質兩個層面進行共同考量。首先，對于引用內(nèi)容的數(shù)量或比例并非是判斷適當?shù)慕^對標準，更多的應從引用目的的合理需要層面來進行判斷。其次，不能引用他人作品的主要或者本質部分，與他人作品構成事實上的競爭關系。

具體而言，從量的角度來看，引用數(shù)量并非判斷之必要條件，即使數(shù)量少但引用部分若屬于他人作品的本質部分我們就不能將其歸為“適當引用”范疇。相反，即使是大段截取的內(nèi)容也有可能符合適當引用。從質的角度來看，電影作品其主要內(nèi)容就體現(xiàn)在了具有獨創(chuàng)性特征的情景布局、背景圖案以及人物的塑造方面。對電影進行解說類的短視頻，其內(nèi)容完全類似于電影作品內(nèi)容的截取，部分視頻雖然引用時長可能不到原電影作品的十分之一，但是這種將電影作品部分片段剪輯在一起，甚至劇透電影的結局部分，類似于這種引用，一定程度上并不能視為適當引用，因為其遠遠超出了介紹評論或者說明的需求。

（二）電影片段的使用對原電影作品的影響

若要滿足“引用行為不能夠妨礙該作品的正常使用”要求，關鍵在于進一步明確界定何為“正常使用”。世貿(mào)組織爭議仲裁委員會把“正常”定義為“應當以是否構成競爭關系為準，也就是使用行為與權利人行使其權利所形成相應的版權市場二者之間是否構成競爭關系，并判斷該行為因此而造成的經(jīng)濟損失”。因此，合理使用這一行為不僅不能侵害權利人合法權益，而且還不能與原作品形成一種競爭關系。而權利人行使權利所形成的利益包括現(xiàn)實利益與潛在利益，合稱為可期待利益，一定程度上對鼓勵制作人增加其創(chuàng)作投入具有積極作用，以促使作品質量的提升。

相較于其他的文化產(chǎn)業(yè)，電影屬于一次性消費，往往還存在季節(jié)性，市場衰敗率較高。而為了吸引觀眾，許多電影解說類短視頻使用了正在熱映的電影，讓觀眾無需再花費時間和票價去觀看經(jīng)電影著作權人授權播放的全片。由此可見，內(nèi)容為電影解說的此類短視頻對一部電影的潛在價值會產(chǎn)生難以估計的損失，尤其是某部電影仍在院線放映或者在某些付費網(wǎng)站被點播時，此類短視頻的流行甚至可能對電影產(chǎn)生市場替代效果。而目的真正僅為“介紹、評論和說明”去使用電影中的片段是不會對原電影的正常使用產(chǎn)生負面影響的。換言之，如果引用了某電影作品之后沒有新的作品生成，反而替代了原作品，那么就不屬于合理使用。

其次，電影解說類的短視頻不單單是只關注用戶對電影的討論，即使在看完此類短視頻后會激起觀眾對整部電影的興趣，但也并不能確切說明此類行為不會對電影著作權人的可期待利益造成損害。眾所周知，一部電影作品帶來的市場反響，不止是觀眾對整部影片的認可，還有對這部電影衍生物的許可，其中包括演繹作品、電影片段、形象周邊等。它并非是在一類權利范圍內(nèi)使用就能夠完全實現(xiàn)其經(jīng)濟價值的作品類型。而這種競爭關系的產(chǎn)生導致了原電影作品可期待利益受損，這是對其既有市場和潛在市場的雙重侵害。

（三）電影片段的使用對權利人利益的損害

“不合理地損害了著作權人的合法利益”明確表示是著作權人的利益而不是權利受到了損害，且這種損害是由不合理行為所造成的。其中，合法利益顯然是處于法律的建構下，并在法律保護的界限范圍內(nèi)。而從經(jīng)濟效果上界定的“正常使用”利益不符合合法的經(jīng)濟利益。合理使用制度是為了平衡公共利益去限制著作權人的部分權利，但是無法避免的是這種限制會損害一部分著作權人的利益。因此，從某種意義上來看，這也就表明了使用行為給著作權人造成的損害一定是“不合理”的，其在另一層面也為法院提供了自由裁量的空間。

此外，對“不合理損害”的程度認定，應從“適當?shù)姆绞健迸c“必要的目的”兩個角度來判斷。首先制作者獲取電影作品資源的途徑是否正當這一問題在此不作闡述，但其制作短視頻的全部畫面均出自于電影作品，如此是否可以理解為，短視頻創(chuàng)作者將引用電影作品片段中的部分價值直接利用于其上，以此構成新作重要組成部分的直接價值。不僅如此，可以明顯看出這類引用是出于讓觀眾得到“觀影體驗”的目的，而非以“介紹、評論和說明”。綜上判定，此類使用并不符合制作方式適當和目的需要的要求，一定程度上，其已經(jīng)超過了必要的限度構成不合理行為，并給電影作品權利人的合法利益造成損害。

四、結語

就目前而言，我國尚未有將二次創(chuàng)作的影視作品納入合理使用范疇內(nèi)的指導性案例，而本文以“三步檢驗法”為準可以認定電影解說類短視頻不符合合理使用的范疇。大數(shù)據(jù)時代，面對信息技術迅速發(fā)展的沖擊，著作權在受到挑戰(zhàn)，就電影解說類短視頻而言，我們要準確把握影視作品著作權侵權行為的維度，對作品的適當引用進行合理限制，使得公眾利益與權利人利益相平衡，才能更好地維護影視創(chuàng)作市場的正常運轉并推動社會文化事業(yè)的不斷發(fā)展與創(chuàng)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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