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與怒在全美擴散

●本報駐美國特派記者　張夢旭 ●本報記者　李司坤 ●劉皓然 青木 柳玉鵬

“火與怒席卷全美。”5月31日，在美國有線電視新聞網（CNN）的首頁上不停跳轉著一張張照片：手挽著手行進的非裔美國人，嚴陣以待的防暴警察，火光沖天的街道，支離破碎的門窗……每張照片上標注了不同城市名稱：明尼阿波利斯、華盛頓、芝加哥、西雅圖等等。盡管造成非裔男子喬治·弗洛伊德死亡的白人警察已被檢方認定涉嫌三級謀殺罪和過失殺人罪，然而，再度被揭開的種族歧視傷疤難以被撫平。據美國《紐約時報》報道，連日來，明尼蘇達州的騷亂已蔓延至全美70多座城市，至少8個州以及華盛頓特區為應對示威調動國民警衛隊。白宮外，部分示威者與特勤局人員和警察激烈對峙；白宮內，美國總統特朗普在推特上火力全開，威脅用“最兇的狗、最可怕的武器”去對付外面的抗議人群，并將矛頭直指“極左翼勢力”。新冠肺炎死亡病例突破10萬，失業人數達到4100萬，加上因警察過度執法點燃全美民眾的怒火，有美國媒體人感嘆，國家上周經歷了一個又一個悲劇，但特朗普沒有起到領導作用，他做的似乎只有一件事：發推特。美國《外交政策》說，更令人不安的是，特朗普的言論似乎是在煽動種族主義，討好白人保守派選民，而這樣只會讓情況變得更加糟糕。

抗議蔓延至其他國家

5月30日，明尼阿波利斯的抗議活動持續進入第五天。據美聯社報道，示威者在該市一家購物中心的頂層縱火，一群人向警方投擲硬物；在激烈的對峙中，甚至有示威者向警方開槍。不過，當晚抗議群體受到強有力的鎮壓：晚8時，市政部門頒布的宵禁令正式生效，執法部門在國民警衛隊的協助下，動用非致命武器強行驅散示威人群，逮捕數十名違反宵禁的示威者。

據美國全國廣播公司5月30日報道，明尼蘇達州國民警衛隊將全員出動，總人數超過1.3萬人。“這是明尼蘇達州國民警衛隊建制164年以來，最大規模的一次行動。”該州州長沃爾茲上周六這樣表示。

在應對騷亂過程中，明尼蘇達州多名官員則有“甩鍋”之嫌。“當你看到這種情況蔓延至全國各地時，你會開始思考，這究竟是一種本土恐怖主義……還是有外國勢力在破壞我們國家的穩定運轉。”沃爾茲5月30日說。明尼阿波利斯市長將責任歸咎于“白人至上團體”和“來自外州的煽動分子”；圣保羅市長甚至一度說，該市逮捕的人“全部來自外州”，后來又稱自己收到的是“不實數據”。據美國福克斯新聞報道，明尼阿波利斯近日逮捕的數十名抗議者中86%是本地人。英國《衛報》說，當事官員急于掩蓋治安管理不當的巨大尷尬，將矛盾上升至“意識形態高度”是一種“便利”的政治手段。

美國《紐約時報》稱，弗洛伊德案所引發的民憤呈現出升級態勢，抗議活動席卷全美至少75座城市，各地的抗議活動總計有數萬人參加。印第安納波利斯市當天出現多起槍擊事件，造成一人死亡。底特律陷入混亂，一名19歲青年中彈身亡。芝加哥再次發生焚燒國旗事件，約3000名抗議者集結在當地的特朗普國際酒店進行示威。紐約數千名示威者連續第三天走上街頭，有視頻顯示，一輛警車被圍堵后突然加速沖撞人群，這一行為瞬間激怒周圍的示威者；在密蘇里州圣路易斯市，一名疑似為抗議者的男子被聯邦快遞卡車撞死。

美國多地出現襲警事件。5月30日，費城至少13名警員被毆打致傷，4輛警車被當街焚毀；鹽湖城的一名警員被球棒擊中頭部；佛羅里達州一名警員頸部被割傷。

抗議活動也在向其他國家延燒。據美國《福布斯》雜志報道，英國倫敦的抗議者5月30日游行經過該市南部的佩克漢姆街區——這里曾是非裔及其他外來移民的聚居地；同一天，數千名柏林民眾在美國駐德大使館前集結；加拿大多倫多約4000人參加抗議，但他們主要是為當地一名疑似因警方辦案不當致死的非裔女性“討說法”。

與疫情產生“疊加效應”引擔憂

美國《紐約郵報》稱，特朗普5月30日連發推特“秀肌肉”，聲稱要調動聯邦軍隊直接介入各州，并要求地方政府對示威者更加“強硬以對”。他揶揄民主黨籍行政官員說：“你們要是不行，就交給聯邦政府。”美國司法部長巴爾警告稱，參加破壞活動的人可能面臨聯邦指控。

“今日俄羅斯”電視臺5月31日援引俄普列漢諾夫經濟大學專家科什金的話說，美國一直強力鎮壓國內示威活動，但卻對中俄等國發生的事情作出最消極的反應。美國人一直教導世界該如何和平解決內部問題，但當他們自己面對示威時，卻立即停止發表人權言論。

據CNN梳理，截至5月30日，全美至少有8個州和華盛頓特區調動國民警衛隊參與維護治安；至少16個州25座城市頒布宵禁令，但多地出現違反宵禁的示威者。截至當地時間31日凌晨，美國警方在17座城市至少逮捕1400名示威者。中國社會科學院美國所所長倪峰接受《環球時報》記者采訪時表示，與警察不同，美國國民警衛隊相當于一種武裝力量。需要他們出動，說明局面已經失控。《紐約時報》說，自馬丁·路德·金1968年遇刺引發騷亂以后，從未有過這么多城市同時實行宵禁措施。

據美聯社報道，令美國公共衛生專家憂慮的是，當前的亂局很可能與新冠肺炎疫情產生“疊加效應”，引發新一輪傳染。上周六，洛杉磯所有新冠病毒檢測中心因“安全擔憂”關閉。亞特蘭大市長博頓斯向民眾喊話：“如果你參與了抗議活動，務必去接受新冠病毒測試。”美國《時代》雜志援引明尼阿波利斯一名牧師的話說，相比“2019新冠病毒”，有色人群更擔心“1619奴役病毒”（1619是美國引入奴隸制的起始年份）。

“情況或許比1968年更糟”

明尼阿波利斯與圣保羅通常被合稱為“雙子城”。這里的幸福指數在美國名列前茅，有遍地的湖泊、綠地和公園，政治光譜通常被認為是進步主義的天下。英國《衛報》說，弗洛伊德案發生前，很難把這里同種族主義聯系在一起。但數據很能說明問題：2019年，“雙子城”白人的失業率不足4%，非裔則高達10%。文章認為，一定程度而言，明尼阿波利斯是美國的一個縮影：光鮮的外表下，根深蒂固的種族鴻溝始終難以彌合。

在美國，種族關系和警察過度使用武力問題已是社會頑疾。據《華盛頓郵報》統計，2019年，遭警察槍擊身亡的美國白人和非裔數量分別為370和235，兩者的總人口比例卻為5.7:1。這意味著，非裔在美國遭警察槍殺的可能性是白人的3.6倍。

“從某種程度上來說，情況或許比1968年更糟。”CNN刊文說，“嬰兒潮”出生的老一輩美國人可能會因眼前的情形想到1968年。那年，馬丁·路德·金遇刺后，美國反種族歧視、反戰情緒高漲，暴亂頻發。但相比之下，美國過去一周上演的悲劇比1968年猶有過之：新冠肺炎疫情奪走超過10萬美國人的生命，美國在示威者的憤怒中陷入混亂，而更糟糕的是，現任美國總統看上去無心治國。

5月30日，白宮外有示威者打砸店鋪，焚燒車輛，現場磚頭、酒瓶紛飛，執法人員以辣椒噴霧回擊，少數抗議者一度突破白宮第二道封鎖線。而特朗普本人則在推特上火力全開。他將部分抗議者稱為“暴徒、強盜和無政府主義者”，將示威活動歸咎于是“極左勢力”在背后煽動；指責華盛頓市政部門未能及時提供必要協助。而特區市長鮑澤回擊道，總統是“制造分化的根源”。5月30日，華盛頓特區決定調國民警衛隊協助維護白宮周圍的秩序。

對于特朗普的一系列言論，美國前佛羅里達州共和黨籍聯邦議員庫貝洛說，總統從未像現在這樣“與現實脫節”——當舉國急切需要治愈傷痛、彌合分歧之際，他卻只顧著和對手進行“小家子氣”的政治斗爭。《紐約時報》批評說，特朗普沉迷于利用民眾的傷痛攫取政治利益，儼然已是為國家制造極化的某種“圖騰象征”。

美國密歇根大學歷史學家湯普森說，美國當前有太多事情能激起人們的怒火，除了警察濫用武力，還有大規模失業以及疫情反映出的不同族裔、階層之間致命的健康和經濟不平等現象。據美國CNBC網站報道，截至5月20日，非裔占美國新冠肺炎死者的比例約23%，其人口僅占美國總數的13%。湯普森認為，以往美國社會不公正現象達到頂點時，國家會試圖找到解決問題的途徑，以達到新的平衡。但從現在的美國領導層那里看不到這樣的跡象，他們似乎覺得徹底陷入混亂也是可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