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婆的香椿樹

張軍霞

每年到了春天，我去菜市場時，總會特別留意菜攤是否有香椿，一旦發現有它的蹤影，一定會買上兩把，嫩嫩的椿芽是春天的一大美味，香味兒格外濃郁，用它炒熟了做雞蛋，或者直接涼拌，都是非常可口的佐餐佳品，我從童年時就喜歡，百吃不厭。

小時候，我曾經跟外婆生活在一起。外婆家的院子里就有一顆粗壯的香椿樹，由于它距離廂房很近，平時我和表弟表妹們經常順著梯子爬到房頂，再攀到香椿樹上去玩耍，它粗大結實的樹干，穩穩的拖著我們的身體，樹上的小鳥被嚇得飛走了，我們喜歡觀察那些在樹上爬來爬去的蟲子，有時還會拿些干糧渣去喂它們，可惜多數時候，它們對這樣的饋贈并不領情，總是遠遠地繞開，繼續爬自己的。

外婆膽子小，每次看到我們爬樹，她都站在樹下大聲喊：“下來，都給我下來！摔著了可怎么辦？”如果我們不聽話，外婆就會說：“好吧，你們就不要下來，等春天時樹上長出了香椿，誰也別想吃！”我一聽這話，就會趕快從樹上下來，跑到外婆身邊撒嬌：“我再也不爬樹了，我要吃香椿！”外婆摸摸我的頭，笑著說：“還是妮妮最乖。”雖然當著外婆的面做了保證，等她不注意的時候，我還是照樣跟著表弟表妹去爬樹，外婆從來沒有揭穿過我的謊言，鄉下長大的孩子有幾個不會爬樹的，她也就睜一只眼閉一只眼罷了。

不過，春天香椿樹上長出嫩葉時，如果我們再到樹上去搗亂，外婆可就真的不客氣了，她會拿著長長的竹竿，追著我們喊：“你們這些淘氣包，不知道香椿是多么金貴的東西，都給我離遠點……”。等到香椿樹上的嫩芽變多了，外婆就會讓舅舅去采，把它們一小把一小把地仔細捆扎好，給前后左右的鄰居們送一點兒嘗嘗鮮，剩下的便由外公拿到集市上去賣，也賣不了多少錢，但在那個物資貧乏的年代，卻是一筆重要的收入，外婆家人多，柴米油鹽都需要錢，也難怪她會那么看重香椿樹了。

當然，不管外婆多么指望賣香椿這筆收入，她也不會忽略了饞嘴的我，經常用最嫩的椿芽給我做炒雞蛋，那種特殊的香味兒至今難忘。可惜的是，香椿雖然好吃，卻僅在谷雨前后最好吃，有一句諺語就是這樣說的：“雨前椿芽嫩無比，雨后椿芽生木體”，香椿佐餐的時間間雖然短暫，卻并不影響人們對它的喜愛，就連清代的康有為也曾寫過一首《詠香椿》：“山珍梗肥身無花，葉嬌枝嫩多杈芽。長春不老漢王愿，食之竟月香齒頰。”

如今，外婆已經故去，老屋的香椿樹也早已不在了，年年春天，我依然沉醉于香椿的芳香，唇齒生香之際，悠遠的回憶，仍然鮮活如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