借錢的往事

李拴伍

有人說，一分錢難倒英雄漢。母親卻有著辛酸的借錢故事，遭遇過冷落嘲笑，也得到過同情支持。母親鼓足勇氣借錢，是為了維系家庭生活，不成想，在磕磕絆絆中，增進了她與鄉親們的交流和情感，悟出了做人處世的生活之道。

剛記事時，母親娘家堂弟結婚，邀請母親去做客，那時行“五毛錢禮”，母親跑遍全隊沒有借到，就哭成了淚人沒去參加堂弟的婚禮，堂弟見母親沒有去參加婚禮，結婚那天下午，又特意給母親捎來兩個肉夾饃。失禮讓母親自責和遺憾了一輩子。

我上小學四年級時，向母親要二毛錢買一本書，母親說能不能緩幾天，我便在院子里撒潑，看著我執意要書，母親出門很快借回了二毛錢，我買到了那本書。從那次后，我才意識到家里太窮。從此就幫母親養豬，放學、星期天玩耍的時間用來打豬草，直到我去縣城上初中時，已經幫家里喂了兩頭大肥豬。

五年級時姐姐、妹妹和我三個人一同打豬草，當時我家養了一頭大肥豬，被合作社收購員看準，賣了60元，一筆難得的大收入。母親準備用那筆錢買一輛舊架子車。正當母親看好了一輛舊架子車，隊上的張大爺來借錢，說兒子結婚要一百多元彩禮。母親一聽張大爺要給兒子定親，便爽快地借出了賣豬錢，后來錢借出去半年多，張大爺沒有還的意思，母親催了三次，第三次張大爺耍起了賴，說：“我是借你錢了，但現在沒錢還。”那次，父親憋了一肚子氣，母親卻說：“算了，算了，都不方便，只是虧了咱娃娃?！弊詈螅瑥埓鬆斘逶?、十元的，用了半年多的時間才還清了那六十元錢。

我在縣城上初中后，就很少知道母親借錢的事，但常聽母親說：“錢不好借，你要好好學習，吃上國家飯?！?/p>

上世紀九十年代初，我上高一時，弟弟初中畢業要去北京打工，那時，土地承包已近十年，但家里的經濟情況還是不樂觀。姨娘家的表弟在北京給弟弟找了份當保安的工作，母親說：“北京是大地方，去時得穿一身新衣服?！蹦莾商煺?，我們隊黃叔的兒子從外地打工回家，給母親說，他剛給家里三千元，沒錢了可向他父親先借一點。那次，母親滿懷希望想去黃叔家借二百元，可出乎意料的是，無論母親如何保證，黃叔都一分錢不借，母親失望地回家了，在家門前碰到了鄰居虎子，虎子問母親臉色怎么那么難看，母親便將借錢的事說了，虎子笑著說：“姨，我拿回工錢一萬多元在家放著，走，你要多少去我家取?！蹦赣H喜出望外。那次借錢后，母親讓我們永遠記著虎子的好。

弟弟當了保安后，家里的情況好轉，父親養牛也很順利，家中的母牛兩年產了一頭小牛犢，那些年牛很值錢。記得1996年5月，父親養的一頭小牛賣了1200元，賣了小牛的第二天下午，不肯給母親借錢的黃叔急匆匆地來家里借錢，說有頭?？梢再崕装賶K錢，但他差一點兒錢，要父親把我家的賣牛錢借給他。父親沒說話，母親發話了：“你來的真不巧，上午把錢全存信用社了?！秉S叔說：“這么快？”母親說：“天沒亮，孩他爸就去了信用社，剛回來?！秉S叔悶悶不樂的走了。母親說：“他黃叔是想買紅俠家的牛，紅俠遇到難事了，實在沒辦法才想到賣牛。他倒好，把牛價壓得非常低，不能借他錢去干這個事?！蹦赣H又同父親說：“你去紅俠家問問，牛能不賣就別賣，養大不容易，實在缺錢了把咱的錢借給她?！?/p>

從此，母親再沒借給過別人錢，也再沒有向別人借過錢。要知道，母親向這家借錢，向那家還錢，借了又還，還了又借，欠了一輩子人情，還了一輩人情，是為了養育我們兄弟姐妹六個，孩子們都長大了，唯有感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