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國在華為問題上有難言之隱？

【英】羅思義（JohnRoss）

美國試圖迫使英國全面拒絕華為參與5G建設的舉措，新冠疫情及英國“脫歐”間的聯系，可能不會在短時間內顯現。但當人們了解到美英兩國在面對疫情時各自犯下的錯誤所造成的經濟及地緣政治后果時，問題立即變得清晰起來。

疫情給美英兩國社會帶來了深重的災難，英國每日新冠病例死亡率目前是全球第一，而美國新冠死亡人數28日突破了10萬，兩國在2020年都面臨嚴峻的經濟形勢，根據國際貨幣基金組織的最新預測，美國GDP今年預計比去年下降5.9%，英國下降6.5%。

今年早些時候，英國政府拒絕了美國關于華為不應參與英國5G建設的要求。英國政府在這個問題上肯定已對美國做出了讓步，包括華為設備不能參與5G網絡的“核心”部分，以及將份額限制在35%。盡管這是對卡梅倫執政時期英中“黃金時代”的倒退，但約翰遜政府還是抵擋住了美國的全部要求。

然而，5月23日，約翰遜政府的一名發言人表示，在美國宣布對華為實施更多制裁之后，國家反壟斷委員會正在仔細研究這些制裁可能給英國網絡造成的影響。同時有媒體透露，英國政府將推動在2023年前徹底淘汰華為在英國電信網絡中的設備。

此外，英國國家網絡安全中心近日在對華為進行緊急審查后證實，政府的決定并沒有給英國帶來風險。

英國政府允許華為參與5G建設，因為這符合英國的國家利益。面對“脫歐”帶來的巨大經濟下行壓力，英國政府宣布了雄心勃勃的“千兆英國”計劃，為全英國提供具有千兆比特能力的寬帶，這實際上依賴于5G。

對英國政府及電信運營商來說，將華為在5G網絡供應中的份額限制在35%已經意味著高昂的成本。今年1月，英國電信估計這將在未來5年讓英國多花費5億英鎊，而恩德斯分析公司的一份報告估計，全面禁用華為將給英國電信公司帶來15億英鎊的損失。

就連在中國問題上持負面態度的英國《每日電訊報》也承認，華為設備已經構成了英國4G網絡中很大的一部分，受訪的英國組裝設計公司人員表示，5G在很大程度上依賴于4G基礎設施，將華為排除在5G之外意味著要更換一些4G設備，估計總成本將達到70億英鎊。禁用華為也會限制減緩5G推廣速度，“千兆英國”計劃因此可能很難實現。

盡管將華為排除在外將對英國經濟造成相當大的損害，美國政府依然拒絕接受英國政府的決定。相反，它著手創建戰略杠桿，加大對英國的壓力，作為其對華為全球攻勢的一部分。

在國際上，美國實施了制裁政策，所有采用美國技術制造的芯片商在直接和華為進行交易前，都必須獲得美國政府頒發的牌照。

在英國，美國參與創建了一個由保守黨議員組成的所謂“中國研究小組（CRG）”，這個名字可謂“意義重大”，因為它是仿照英國“脫歐”背后的推動力量——同樣由保守黨議員組成的“歐洲研究小組”命名。事實上，這兩個小組在很大程度上重疊，因為美國推動英國“脫歐”的目標一直是讓英國更直接地服從于美國。

CRG的目標很明確，它立即發動了一場運動，試圖推翻約翰遜政府允許華為參與英國5G建設的決定，該組織負責人湯姆·圖根達特稱，新冠疫情的暴發凸顯出，英國應該更深入了解中國國際地位的必要性。

約翰遜政府在下議院的多數席位是80席。如果40名保守黨議員投票反對政府的政策，并在華為問題上與持保守立場的工黨合作，那么政府就會被擊敗。通過這些手段，美國將不需要成功說服約翰遜改變決定。所有來自美國的支持，都可能會使CRG獲得40名保守黨議員的支持。

在下個月G7峰會約翰遜與特朗普會面之前，美國和CRG向英國政府施加了最大限度的壓力。在我看來，約翰遜政府希望維持對華為的決定，這一決定當初作出時已經付出了與美國發生糾紛的代價。但現在，通過CRG，約翰遜政府感受到美國正在收緊對它的控制。威脅推翻之前對華為的決定，并非談判桌前的虛張聲勢，而是美國施壓的直接結果。

英中經濟合作符合兩國的共同利益。但約翰遜政府正在承受支持“脫歐”所帶來的全面后果。處于歐盟之外的英國力量太弱,美國可以在與英國的貿易談判中無情地施加自己的條件——比如與美墨加貿易協議相似的“毒丸條款”、賦予美國對英中貿易協議說“不”的權力。

早在新冠疫情暴發之前，英國就已經處于抵御這些攻擊的弱勢地位，面對“大蕭條”以來最嚴重的經濟低迷，英國甚至陷入了一種“退歐戰略”，這種戰略迫使英國屈服于美國。

英國政府已不再參與歐盟的新冠應對計劃，因此，盡管將傷害經濟，它也將被迫更多地關注美國。從英國的國家利益及政府宣布的“全球英國”戰略來看，對華關系都應該被放在優先位置。但在實踐中，面對美國的攻勢，約翰遜政府在對華為采取不利于英國利益的行動方面面臨巨大的壓力。

2008年全球金融危機時，美國未能迅速擺脫困境，相比之下，中國的成功使國際經濟力量與美國的關系發生了巨變——在2007年至2019年間，中國經濟增長了150%，美國經濟增長了22%。新冠疫情將再次推動這樣的轉變，美國既沒有理論準備，也沒有實際的機制來阻止這樣的情況發生，唯一的問題是，中國經濟將在多大程度上超越美國？

如果不能阻止自身經濟衰退，美國政府就試圖通過減緩其他國家與中國的合作來打擊中國經濟，無論其措施是否會打擊其他國家，對華為的攻擊都是其中一部分。是政府為掩飾其處理疫情災難性后果的攻勢，加劇了美國對英國的新一輪攻擊。▲

（作者是中國人民大學重陽金融研究院研究員，英國倫敦經濟與商業政策署前署長，本文由李天陽翻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