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殖民視域中拉爾夫?埃利森作品的解讀

摘要：非裔美國作家拉爾夫?埃利森被評為20世紀美國最偉大的作家之一，長篇小說《無形人》和《六月慶典》一經出版便大受好評。從后殖民角度分析非裔美國作家拉爾夫? 埃利森的代表作《無形人》和《六月慶典》，通過分析埃利森在文學作品中塑造的主人公在多個地域之間進行的旅行、移位等空間轉移策略來闡述他們的文化身份的寫作手法，體現作者對美國黑人和白人文化沖突的反思和對黑人生存和困境的關注，這對于探索當代黑人的文化身份具有重要作用。

關鍵詞：空間策略 文化身份 后殖民視角

中圖分類號：I712?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009-5349（2020）08-0098-02

非裔美國作家拉爾夫?埃利森（Ralph Ellison）因寫長篇小說《無形人》聲名鵲起，家喻戶曉，被評為20世紀美國最偉大的作家之一。他耗盡畢生心血寫就的長篇小說《六月慶典》被評論界譽為美國的“尤利西斯”。本文旨在從這兩部小說采取的空間移位寫法入手，解析美國主流社會白人推行的文化霸權和殖民主義導致的黑白兩種文化深層次的矛盾，對黑人的蹂躪和摧殘，以及黑人在追尋和確認自身文化身份時的困惑、困難和困苦，揭示埃利森在反思和反省后殖民時代的黑人文化身份問題上所做的努力。

一、殖民主義和文化霸權

殖民地指的是18世紀起被發達強勢的資本主義國家在政治、經濟、文化、宗教等方面剝奪了獨立權力和自由發展的地區或者國家。后殖民是指雖然很多前殖民地區通過艱苦卓絕的努力獲得了主權獨立和自治自由，但是跨國資本主義國家從掠奪土地、限制人身自由到思想文化的嚴格控制，并通過學校、教會、黨派等大眾媒體等宣傳手段不斷鞏固夯實，號召整個社會都按照當權者的思想理念、文化價值和主觀意志來運轉。

美國打著人生來是自由、平等的旗號從歐洲殖民者手中獲得獨立自由，一舉由前殖民民主政權變為殖民強權的國家。美利堅合眾國誕生后，經濟迅猛發展，一躍成為世界經濟大國和頭號軍事強國，白人又制造出白人高人一等、黑人低人一等的言論。美國總統林肯1862年9月頒布的《解放黑人奴隸宣言》規定黑人有人身自由，廢除蓄奴制，然而南方黑奴們在1865年6月才得知這一好消息，于是他們在這一天舉辦大型慶典活動紀念這姍姍來遲的解放，史稱“六月慶典”。然而，美國殖民統治者仍大肆推行種族主義政策，認為人類在本質屬性上應該有優等和劣等之分。白人天生高貴，具有極強的創造和發明能力和天賦，因此理所應當成為真正的領袖，而黑人作為劣等低下的種族注定要被統治和奴役，前者通過對后者的意識形態的控制來推行文化霸權和殖民，讓黑人全盤吸收、接受和內化白人的文化價值觀，按照白人的行為準則行事。在殖民主義的經濟、政治和文化侵略下，美國黑人在經濟上仍然受到殘酷的剝削，在政治上受到嚴重的迫害，在肉體上遭受嚴酷的奴役，一部分黑人逐漸摒棄質樸的黑人傳統文化，全盤接受白人的思想理念，自卑自棄、自輕自賤的心理如影隨形。

二、無形人：有形還是無形

白人推行的種族歧視和文化霸權導致美國黑人處于局外人的境地，身份的困惑、個性的喪失、精神的迷失給生活在美國社會中的黑人帶來的是肉體的摧殘、情感的扭曲、道德的混亂和文化的錯位，最終絕望地撤出這地獄般的社會，成為生活在陰暗的地下道的被眾人忽視的人。

在《無形人》中，敘事者首先在美國南方中學讀書，由于受到白人思想的奴役，天真地認為只有通過艱苦卓絕的奮斗，按照白人的標準要求自己，把自己打造成變成白人推行的理想模式，才能獲得白人社會的認同，“大約八十五年前，人們宣布他們自由了。他們信以為真，興高采烈。他們安分守己，辛勤勞動，撫養我爸爸長大成人，教育他們要像祖輩一樣生活”[1]。因此，主人公千方百計成為勤奮好學的好學生，并堅信只有行為舉止謙卑為白人服務，就能獲得成功。

進入大學，敘述者繼續循規蹈矩，渴望用自己的勤奮努力實現自己的夢想，然而這所高校完全由白人建立、掌控和運行，是為白人文化霸權社會服務而不是一般意義上為大眾謀取福利。白人校董諾頓慷慨仁慈的面具下隱藏的是他內心的屈尊降貴和對白人的誠惶誠恐，校董想開除偶然惹禍的主人公，故意以給他開介紹信的方式欺騙他離開學校。

主人公滿懷希望，懷揣校長的推薦信離開南方，到了使黑人解放和自由的北方，仍然堅信只要勤奮努力舉止得體就會像布萊索博士一樣躋身上流社會。而布萊索博士也是幫助白人成功馴化黑人的幕后“槍手”。后來他發現校長的推薦信是讓對方拒絕他，他誓要憑借自己的力量開創光明未來。

主人公到了黑人集聚區哈萊姆社區兄弟會，他遵守綱領和紀律，全身心地投入各種激發黑人民進運動的演講和活動中，最后發現他只是兄弟會隨意擺弄的木偶，他們只為了謀取私利實現政治理想。最后在混戰中他進入陰冷潮濕的地下室，擺脫了地面嘈雜喧鬧的他獲得異常的平靜，他思考他的身份，自我價值為何無法實現。

值得注意的是，敘述者沒有標志自己身份名字，學者指出，一個統一的而又獨一無二、特立獨行的名字，不僅是一個人身份統一和獨特的標志，更是體現他成為獨一無二的與眾不同的個性的實際組成。[2]作為黑人青年的敘述者沒有名字，就意味他不能獲得獨立的個性，不能真正實現自我身份的認同，無法體現自我的社會價值，他一生都是白人壓迫和控制下沒有名字的抽象物。“身份不是由血統決定，而是社會和文化的結果”[3]，他的夢想來自所謂更高等的白人文化的侵蝕和破壞。

埃利森深切地感受到白人霸權主義如同一道阻隔在黑人和白人之間的屏障，白人推行的殖民主義給黑人帶來現實生存的困難和心理的困境，現實社會在白人眼中，黑人的這種視而不見的盲目性是美國每一個黑人普遍遭遇的生存困境，既使美國黑人在現代社會中感到生存危機，又讓黑人覺得自己的文化身份在逐漸自我異化。

三、混血兒（Bliss）：傳教天使還是惡魔

埃利森筆下的三個混血兒形象值得發掘和深思。在《無形人》中，校董諾頓實際上是混血兒，在長期被白人強勢文化的熏陶中，帶有黑人血統的他喪失了自己的民族意識和文化身份，

在《六月慶典》中，主人公也是混血兒。而白人母親誣陷孩子的父親是希克曼唯一的兄弟巴布，從而導致巴布死于絞刑，巴布母親悲憤離世。這反映出美國建國以來的事實，不僅黑人婦女受到白人男性的強暴，黑人男子也受到白人婦女的覬覦。當時社會認為，黑人男子具有超強的性能力，因此美國白人剝奪黑人人性的常見手段是私刑，通過閹割黑人的生殖器來維持白人高人一等的地位。白人女子關注的是黑人的性能力，無形人參加演講，很多白人婦女捧場的目的不是演講內容，而是把他看成窺淫、挑逗、娛樂的工具。

在流散理論中，身份、文化、族裔是不可分割的統一體，不同空間的移位行為可以使人突破單一的身份，更有利于追溯和看清自己的本源。埃利森在這部小說中使主人公在不同的空間和地點，這些和文化沖突、身份困境交織描寫，地域、身份、遭遇、心理的變化使埃利森強有力地解構了殖民主義鼓吹的固化本質的身份。在《六月慶典》中，布里斯從黑人社區出走后，為了謀生，從事過攝影、電影制片、雜貨販等職業，他最喜歡當電影制片人；因為他想通過攝影機來蒙騙別人也蒙騙自己。攝影機成為窺忘、否定自己身世、扭曲真相和欺騙世人的工具，試圖在空間的移位中重塑自己文化身份，他四處漂泊的命運實際代表了白人主流社會中大多數黑人受歧視和剝削的狀況。

布里斯無法容忍黑人社區的保守和落后而憤然出走，在大城市紐約中逐漸迷失自我。他到了紐約，把黑人的文化身份視為同質性的、丑陋的，對美國黑人的理解是本質主義的，他用白人的種族偏見和歧視等極端主義的手段來欺壓黑人，用背叛欺騙的方式達到謀取權利的目標融入白人社會，最終成為美國參議院議員。他給自己起名為桑瑞德，意思是追趕太陽的人。布里斯在議會大廳發表演說，一方面標榜他是仁慈的美國人，另一方面卻侮辱黑人，“讓我們擁有信念、希望和勇敢，即使最粗野的黑人，當他站在卡迪拉克車輪后也明白這一點”[4]。

作者在《六月慶典》中指出，黑人總是成為白人保姆的深層原因，正是由于白人推行的后殖民主義，使他們心甘情愿地迎合、接受并內化白人主流文化價值觀念，懷疑、厭惡、蔑視和仇恨黑人文化的優秀傳統。作者在《六月慶典》中通過空間移位，啟發讀者思索黑人如何在美國社會中認同自己的文化身份，激發讀者探討黑人重建黑人文化傳統的可能性，這對美國黑人對抗單一的、本質主義的文化身份具有重要意義。

四、希克曼(Hickman)：民族的棟梁

《六月慶典》中的另一個主人公希克曼（Hickman）是地道的黑人，原本是南部鄉村的爵士音樂家，后成為一名黑人浸信教徒牧師，他把全部愛心和情感獻給了宗教事業。為了布里斯的健康成長，他終身未娶，放棄了自己作為爵士樂手生活，懷有對布里斯的深愛，他一心要把布里斯培養成偉大的傳教和布道天才，希望他能增進白人和黑人的相互為理解、溝通和信任，為黑人解放事業作出自己獨特的貢獻。

美國社會地理學家戴維?哈維認為，資本主義社會的地理是階級都在和資本積累之間內在矛盾的結果，空間的重組是戰后資本主義發展及全球化進程的一個核心問題[5]，這部小說將背景設置在一個暗示著經常有不同種族的人集合的黑人社區，這顯示：第一，黑白等文化的雜糅在美國社會是不可避免的，各色人種可以共同為美國的進步作出貢獻。美國黑人對抗單一的、本質主義的黑人文化身份具有重要意義。第二，布里斯象征著背叛黑人文化的殖民者，殖民者正是靠剝削和壓榨黑人才得以發家致富的，而殖民者最終也淪為自己文化霸權的犧牲品。

參考文獻：

[1]ELLISON R.Invisible Man[M].Random House.Inc.1980：47.

[2]CASSIER C.Language and Myth.Trans Langer[M].New York：Susna K.Dover Publication Inc,1984：51.

[3]張京媛，后殖民理論與文化批評[M].北京：北京大學出版社，1999.

[4]拉爾夫?埃利森.六月慶典[M].譚惠娟，余東，譯.南京：譯林出版社，2003.

[5]程世波.批評理論的空間轉向：論戴維?哈維對空間問題的探尋[J].重慶師范大學學報，2005（6）：45.

責任編輯：趙世鵬

[基金項目]2015年安徽省高等教育振興計劃重大教學改革研究項目“應用型本科院校轉型發展形勢下的大學英語綜合改革——以淮南師范學院為例”（2015zdjy134）。

[作者簡介]桂永才，淮南師范學院外國語學院講師，本科，研究方向：英語教學法、文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