苗濤



全球城市建設不斷發展與變遷,鄉村地域正在加快功能轉型及重構,此變化展現出鄉村主體流動性增強、結構多元化等一系列“后鄉土特征”。從2005年開始,中央政府先后頒布了相關的鄉村建設政策,推進支農惠農等制度改革。2017年十九大提出“鄉村振興”戰略,強調農業農村優先發展、城鄉融合發展的建設方向,另外,國家新型城鎮化綜合試點、美麗鄉村、田園綜合體、特色小鎮、鄉村旅游等多元化的鄉村建設路徑,同時也展現出鄉村振興在經濟、社會、生態和文化等方面的多樣需求。
實踐可以體現“藝術參與鄉村”的重要性,從2000年開始,鄉愁情懷和“禮失而求諸野”逐漸成為藝術家、學院團體的關注對象,各級政府和社會資本也陸續加入其中,全國各地以“介入、修復、振興、拯救、活化”之名產生了眾多藝術公社、鄉村美術館和藝術鄉村,公眾參與、精神共享、重建鄉土文化自信等重要功能在逐步發展中,它將成為當代鄉村建設的一股新興力量。藝術實踐者的創作實錄在幫助著國內藝術家參與鄉村實踐的研究,隨著研究逐漸深入,不同領域的學者們也在藝術實踐理念及方法的可行性、藝術在鄉村空間的應用及其公共性、藝術創意產業發展思路等方面進行探討,現有實踐案例使藝術實踐對鄉村轉型發展影響也在進行評析的過程中,從藝術學、社會學的角度進行反思、批評與建設,仍然缺乏全面系統的分析。
關系空間是鄉村空間本質的一種,社會關系模式與鄉村的地理環境相互融合,形成一個整體空間,社會行為的手段與社會關系的結果均是空間性,包括物理結構、事件、活動和人員流動的持續變動。在藝術參與鄉村的實踐過程中,繁華日益增長的城市需求、鄉村與外界的相互作用促使鄉村的改變,通過增加地標、改建建筑、改造風貌等方式使鄉村物質空間發生結構性改變,一種新的空間表征以非農人口為代表介入客體創造,當地村民的觀念與生活形成鮮明對比,用復雜的動態變遷過程展現出鄉村空間的多元主體以及多重身份。
對話式藝術(Dialogical art)、合作式藝術(Collaborative art)和參與式藝術(Participatoryart)等是與當代社會直接聯系的藝術實踐,自20世紀90年代開始流行,“參與”“介入”在中文翻譯中交替使用。因考慮到“介入”(強調主體對客體的干預)和“參與”(含各方平等對話之義)的語義差別,鄉村建設相關的眾多藝術實踐在本文中使用“藝術參與”來描述,并強調藝術理念先行,關注現場、作品、藝術家和環境的密切關系。藝術形式表現在視覺藝術(如雕塑、壁畫、裝置、攝影、地景)、表演藝術(如影像、音樂、戲劇、舞蹈、電影、表演)和行為藝術(如事件、行為、活動)等當代藝術形式上,用來區分民間手工藝、民宿改造、景觀營造等相關藝術形式。
鄉村空間在藝術參與下有以下重構表現:首先能展示出藝術參與所帶來的物質景觀重塑就是鄉村地區的突變;鄉村表征的再定義是動力的來源,藝術群體、當地政府和社會資本視為主導力量;因此會造成鄉村生活的混雜,與村民的日常生活、傳統觀念相互碰撞;另外,每一部分都是處在“與其他兩個的關系中”。其中鄉村自身的差異性、復雜性和個案的獨特性,鄉村空間的重構表現特征并非是絕對的,行動實踐捕捉權力形式的視角可通過行為主體來實現,使藝術參與下的鄉村空間重構過程能更好地理解。
鄉村地區的突變
鄉村物質空間用“地方”理解,“鄉土景觀”實際上是描述一個相對穩定、相對持久的空間本體,人們是在通過生產和生活在創造空間,并且政治、經濟政策會受到持續影響,而形成了鄉村地區(Rural locality)。在藝術參與鄉村的過程中,村莊的傳統面貌被藝術從無到有,從有到無在迅速地改變著,城市人群的消費場所已被物質空間所塑造,包括道路、廣場、建筑、景觀等。其中單體藝術創作和建筑景觀改造為藝術家模式的主要表現形式,規模較小;部分基礎設施提升和建筑景觀改造作為藝術節模式的空間基礎,以藝術作品(包括雕塑、建筑、公共藝術等)為主要表現形式,成為新的鄉村標志(Landmark)及鄉村藝術化的特征;藝術村是整體基礎設施提升和建筑景觀改造的村莊,通過引駐藝術群體,用多種形勢的藝術節活動,激發藝術村莊的人文生活。
鄉村表征的再定義
作為“凝視”對象,鄉村表征( Representationsof the rural)多數是權力規劃的結果,鄉村的資本屬性和發展方向由藝術群體、社會資本或當地政府為代表的外來力量所決定,如江西夏木塘藝術季、河北百里峽藝術小鎮由各村更名而來。藝術群體的文化探索是藝術家模式的特征,政府及資本力量較弱,藝術群體的參與程度較低,藝術群體、政府及資本聯合主導為藝術節模式,目標定位上更多元化。總體上藝術參與在鄉村實踐過程中分為重經濟利益和重文化建設兩種。前者以鄉村整體、鄉村旅游為方向,以政府、資本為行動者,當地政府確立發展方向、制定獎補政策、引導業態落地及提供資金支持,社會資本則以盈利為目的,往往是包攬式地打造藝術社區、文旅小鎮或民宿集聚區,并通過“美麗休閑鄉村”“鄉村旅游創客示范基地”和“特色小鎮”等榮譽稱號進一步擴大知名度,由此,鄉村的風景資源、農業基礎、文化藝術所構成的產業、商品等要素參與到城鄉流通體系中,從而推動了村莊的土地經營權變更、一二三產業融合、勞動力遷移等變革,為鄉村發展提供新的際遇;后者則以村民個體為對象,以藝術群體、公益組織的實踐行動為代表,將藝術創作及相關活動作為閱讀、理解并“診斷”社區關系的一種方式,使物理空間轉變為具有社會意義的場所,藝術家和村民共同參與、交流,從區隔( Separation)走向理解,如方峪ART藝術節的王俊曉團隊采用“一人一故事”形式舉辦戲劇療愈工作坊,羊磴藝術合作社的“木匠計劃”與村民深度合作,這種藝術“賦權“通過環境改造、藝術教育、活化文化傳統等方式增加了公眾參與,協助促進集體認同感和社會網絡,并探索村民作為村莊主體的話語權力建構。
鄉村生活的混雜
鄉村是一系列相互交叉的空間敘事,鄉村性作為權力、道德和社會意識形態的連接紐帶,與空間生產和社會認同建構關系密切,村民的日常生活(Lives of the rural)是主觀的、碎片的、糾結的和網絡化的,藝術參與所帶來的生產關系變革則促使鄉村內部產生異質性分化,在三種實踐模式中均有所體現。村民的正面看法包括“自豪感”“身份認同”“熱情歡迎”“美學意識”“教育熏陶”和“文娛生活”,負面看法包括“看不懂”“質疑拒絕”和“疏離”,中立看法則較少提及。村民個體對藝術實踐的看法與村莊自然資源、文化基礎、藝術形式、建設力度和個人經歷等密切相關。在正面看法中,“自豪感”主要來源于藝術節慶等活動為村莊帶來了外部世界,不少村民都提到“外國人”“五湖四海”的人都來到這里,村民在提高食宿接待能力、改善經濟收入的同時對村莊產生自豪感,從而在心態上更加歡迎外來游客,也促使其對家鄉逐步產生身份認同;“美學意識”源于當代藝術形式與當地傳統手工藝在具體合作過程中的碰撞,如羊磴藝術合作社中村民深度參與藝術創作,洛陽三彩國際陶藝村所使用的陶瓷藝術能更好地聯結現代藝術與日常生活,同時,藝術實踐所帶來的觀念碰撞、教育熏陶,也對激發鄉村自身的文娛生活有所裨益。而在負面看法中,“看不懂”則是由于豐富多樣的當代藝術形式與鄉村景觀、文化傳統表現出巨大的差異性,如牟家院和方峪藝術節所采用的非常規的在地創作戲劇形式,對一般藝術愛好者來說尚有理解難度,遑論缺乏藝術教育的普通村民,這種藝術與鄉村的脫節也導致了村民的疏離、質疑甚至拒絕。。
作者單位:焦作大學人文學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