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云智
紫砂壺的誕生是因為宋末明初時飲茶方式的改變,從原本宋代團茶使用茶碗轉變為之后散茶所用的茶壺。這一飲茶方式的變化讓紫砂壺成為了一種日常生活中普遍化的茶具,在經歷了明清兩次發展高峰以后,伴隨著大江南北的茶樓茶館而蜚聲海內。紫砂壺藝術也就是在這個過程中萌芽、發展并衍變成我們今天所看到的樣子。當下時代的紫砂壺藝傳承生生不息,跟文化的相互融合讓其除了具有實用性之外還獲得了更多的額外的價值,鑒賞、把玩、收藏,漸漸地發展成了一條獨特的藝術道路。
當下的紫砂壺創作者都明白一個道理,那就是紫砂壺制作不能脫離文化這一核心要旨,我國的傳統文化博大精深又浩瀚如海,各種不同的創作主題,各種形象的表現方式都可以通過紫砂易塑的特性來加以展現,文化環境對創作群體的浸染讓紫砂壺本身被深深的打上了傳統文化的烙印,特別是以文人為核心的人文思考。我國自古以來的文人都有一個習慣,那就是通過奉行經典來規范自身的言行主旨,這塑造了很多世所公認的道德準則,同樣也崇尚出不少藝術創作中的審美要素,且這種要素在不同的時代還會表現不同的風格特色。

《漢云(摹顧景舟)》
紫砂“漢云”壺就是深具這種時代風格的紫砂壺造型,這一壺形給人的感覺是一種周正嚴謹,堂皇大氣,穩重挺秀,從其命名上就能感受到其形體背后所帶來的氣質,這樣的氣質不需要任何額外的裝飾來進行加持,純以線條取勝。就以眼前的這件作品“漢云”壺為例,其借鑒了顧景舟大師所做漢云壺的做法,由圓形,線條構成成主體身筒,平口薄肩,壺面的線條帶有非常顯眼的轉折,仿佛將壺體一分為二,壺身筒的下半部分呈一碗形,壺流折曲,壺把先是取流形后耳中帶隱飛直落壺面,長長的壺把曲線先剛后柔,同壺流的折線造型對應完美。從整體的造型特點來看,壺流、壺身、壺把采用了完全相同的黃金線分割設計,將原本可以圓潤過渡的部分立分層次,而壺蓋的設計則又似壺底部的鏡像,上下相加形成了一個宛若倒影的抽象觀察角度,鈕蓋似遠實小,壺身似大實近,這樣的造型組合就如同現代攝影中常見的對水面和天空的拍攝,讓兩個原本相距很遙遠的事物在視野中貼的極近,從而呈現出一種夢幻般的畫面。
漢云壺這一造型來源于漢代的瓦罐,在哪個遙遠時代的制陶技術顯然沒有后世這么發達,所以漢代的陶制品帶有一種粗獷的魅力,這種形體融合到當時哪個時代大背景之中經過千百年的流傳、加工從而產生了別樣的魅力。當下的創作者想要重現那種基于形體本身的魅力首先想到的當然是還原當時的造型,但很顯然,由于制作工藝、制作環境、制作條件都相差甚遠,單純的摹古并不能還原出那種具有靈感的形體氣質,這就需要我們從當下人的思維去理解和詮釋那種基于時代的魅力。在制作這把“漢云”的時候我不禁思考,我們的前輩大師們是如何理解的,又是如何詮釋的,在反復的實踐中我終于明白,原來是通過線條。
“漢”其實是一個抽象的概念,很多熱血青年都曾聽過一句話“明犯強漢者,雖遠必誅”,這是西漢名將陳湯給漢朝皇帝的上疏,短短數言卻能讓人熱血沸騰。因為這能讓現代人聯想尚武的風氣,聯想金戈鐵馬,聯想到堅定如鋼鐵的意志。尤其是最后的意志,因為人人都有一顆火熱的內心,這些都可以通過創作時的感受轉化為線條的走向,最終變成形體的氣質,線條中含有“力量”,這種力量一方面來源于形體本身,另一方面還來源于文化的加持,兩者并不需要分開來看,因為線條的變化扎根于文化而最終呈現的還屬于造型。作品“漢云”壺的線條簡潔、直接、連貫,并帶有現代思維的切割。“漢云”的制作讓我明白,我制作的并非是一個漢代瓦罐為基礎衍生的茶壺,而是在茶壺中融入一個現代人的思維所加工過后的漢代風韻。
總結:時代的線條不但具有力量,還可能具有重量,具有韌性,具有任何符合所要塑造時代的特性,隨著對美術設計,制作的深入,創作紫砂壺更像是在用形體講一個故事,需要從開頭到結尾構筑一個完整的描述,合理并且自洽,因為只有這樣才能夠弘揚我們優秀的傳統文化,從而讓更多的人融入到我們民族文化生態之中,生生不息,傳承開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