斗鞭炮

張作鵬

大約四十年前，張志軍和伊茂之住在一個村里。那時大家的生活剛剛有了起色，鄉(xiāng)里鄉(xiāng)親的，干啥都愛比一比。

張志軍和伊茂之家一墻之隔，兩人都是血氣方剛的小伙子。在生產(chǎn)隊，兩人比誰掙的工分多;過年放鞭炮，兩人也要見個高低，比誰放的鞭炮多。張志軍家家底薄，買不起幾串鞭炮，年年輸給伊茂之。

張志軍有三個哥哥，這一年，他在哥哥的幫襯下掙了二百多元。臘月二十大集上，張志軍花了七十多元，搬回滿滿一紙箱鞭炮，氣得他老娘直嘮叨：“燒包，割肉能吃小半年！”

之后幾天，只要天氣晴好，張志軍就到院里晾曬鞭炮。見隔壁的鞭炮不到他的一半，張志軍興奮地想，今年可要打個漂亮的翻身仗啦！

誰知年三十下午，張志軍晾曬在院子里的鞭炮不知怎的被點燃了，他瘋了一樣沖進(jìn)炸響的鞭炮中，搶下十來串。正在這時，張志軍忽然發(fā)現(xiàn)，有個人影從墻角一閃而過，看著很像伊茂之，他懊惱地大喊了一聲。

吃年夜飯時，張志軍沮喪地對三個哥哥說：“我的鞭炮讓伊茂之點著了，今年又要輸了?！?/p>

老二、老三沒搭腔，老大卻放下酒杯，胸有成竹地說：“他贏不了！我有辦法?！?/p>

張志軍忙問：“啥辦法？”

老大倒?jié)M酒，說：“慌啥？吃飽喝足了，我的辦法才管用。”

天黑下來了，伴隨著遠(yuǎn)遠(yuǎn)近近不絕于耳的鞭炮聲，墻那邊，伊茂之得意揚揚地叫起陣來。他“噼噼啪啪”放了一串鞭炮，張志軍想也沒想，到院里還了一串。十多分鐘后，伊茂之又大聲叫陣，兩個人你來我往，不到兩小時，張志軍只剩下兩串鞭炮了！

這時老大推開酒杯，對老二、老三說：“把吃飯的家伙拿來，抽死這姓伊的！”

兩個弟弟會意，站起身剛要走，一旁的老娘急了，說：“大過年的，你們想干啥？不就是幾串鞭炮嘛，誰放不是放？”

老大笑著說：“娘，你想哪去了？”說著，他在老娘耳邊一嘀咕，老娘“撲哧”一聲笑了。

老大、老二、老三成家后搬出去了，都離張志軍家不遠(yuǎn)，不一會兒，兄弟三個回來了。

這時，隔壁伊茂之又開始叫陣了，老大甩下棉襖，說：“抄家伙！”

其他兄弟三個甩下棉襖，跟著大哥走出堂屋。不一會兒，院子里響起了“噼噼啪啪”的聲音。老娘捂著耳朵，扒在玻璃上，看見四個兒子手握馬鞭一字兒排開，老大打頭，猛提一口氣，腰一擰，手腕一抖，“啪”的一聲，甩出一個漂亮的鞭花，半空里宛如滾過一聲炸雷。其他三個不甘示弱，紛紛亮出自己看家的本領(lǐng)，“啪”“啪”“啪”，鞭子甩得一個比一個響。

兄弟四個配合默契，節(jié)奏有快有慢，加上四周鞭炮聲掩蓋，甩鞭聲乍一聽還真像在放鞭炮，竟然瞞過了一墻之隔的伊茂之。

聽到隔壁的鞭炮聲停了，老大換上新鞭梢，示意張志軍主動叫陣。然后，兄弟四個甩開膀子，噼噼啪啪“放”了一串“鞭炮”，那邊伊茂之還了一串，兄弟四個歇都不歇，立馬再來一串“鞭炮”……

幾個回合下來，伊茂之力不從心了。這邊兄弟四個“放”一串，他零零星星放幾個，到最后，零星的鞭炮也不放了，任憑張志軍怎么叫陣，他都躲在屋里裝聾作啞。

張志軍高興極了，抽完最后一鞭，他高聲嚷道：“伊茂之，這下，村花歸我啦！”

原來，兩個年輕人早就約好，這次斗鞭炮，誰贏了，誰就能和村花談戀愛，怪不得都鉚足了勁兒想贏呢！